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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他日因 今日果(2 / 2)

话一言歇,掀开被单,见他脱得仅剩下一条短裤,门口亮光映上他的身体。大伙儿细目瞧来,才见他周身皮肤生满各形各状的斑纹,毛发几乎脱个光尽,十根指节也全烂掉,大腿瘪缩扭曲得怕人,却是麻风即俗称癞病的症状。

看到眼前这一幕,诸人无不感到心旌震摇;柳月红吓得差点晕倒,急转身子不敢再瞧;胡氏则在一旁哀声落泪。

商天宝一待静下心来,问道:“老七,这是如何一回事?你现在就给个说法,干么要做像此害人损己的事儿?是你自己属意的抑或是旁人胁迫你的?”

商天海落魄摇头道:“我是不会跟你说的!天宝哥,我已经遭到我该有的孽报,求你别再问了,行吗?”

倏听得王素娇道:“你不肯跟天宝叔说,那跟我说总可以吧?”

屋内狭隘又缺光线,再加她身段不高且站在人堆后面,商天海始终没有留意到她。此时她发声讲话了,人也站在坑前,只感愧意陡地滂滂上涌,深觉追悔无及,干号道:“大嫂子,求你休再逼我了,求你休再逼我了!”

王素娇雍容如常地道:“我仅想厘清事情的真相,岂有硬逼之意?万事皆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事情你既做下了,若是我家真有亏过你的地方,你加以报复,说真的,我决不怨尤于你;若不是的话,盼你能把前事的始末从头道来,免让我这老太婆直到死的那一日,仍要带着这份心事埋进棺材。天海叔,大嫂子是诚心诚意求你的,要是你心中还怀不平,我大可以给你下跪谢罪。”

此招一使,逼得商天海再难推搪,不得不道出心底那件深藏二十多年见不得人的事!

原来商长节起先是与同村中一位名叫陶彩珠的姑娘热恋,之后却越来越发觉这女子贪慕虚荣、骄蛮刁顽,绝非自己的良配,因而渐渐跟她疏远了。及至后来结识了戴淑妮,彼此真心倾慕,习性相近,遂成了好事结了亲。

陶女自负样貌遥胜戴氏,且与商长节倾恋日久,孰想这无情汉迎娶的并不是自己,狠心抛弃了她。好啊,既然你负心于前,那便莫怪自己报复于后,由此伊始,她便处心居虑、日夜伺候讨回公道的机会。

第二年,商天宇在蜀北逢难死于非命,遗骸运抵商家村,相请商天海为之勘地殓骨。

陶彩珠平常亦曾听闻过,阳基阴宅关系巨大,吉者能佑人富而且贵,凶者则能使人败坏无复,本着不妨一试的念头,她找到了商天海,提出要他行邪心、办歹事,造祸加害于商长节满门。

初头商天海无疑是愤而拒绝,无奈人皆有七情六欲,陶女丽色动人,又富风情,千方挑逗、百般引诱,教商天海如何跳得出凡尘、把持得定佛心?意志略有松懈的小空子,便即时为陶女所钻,失足掉进无底止的淫海欲崖里,难以自拔。

他既是享了丽人艳泽,就得依命行邪降咒,这样一来,确真害惨了商长节一家:商母左掌残废、长子罹患羊痫风、次子身染佝偻病、幺子是个哑巴、商长节夫妻又先后不满花甲而亡!这一切的一切恶果,商天宇俱脱不了干系。

就在商长节殁命后的几个月,这心肠刻毒的陶彩珠离奇地害上失心疯,癫狂无常,时而傻笑、时而郁泣,最终失堕于田间陷阱而一命呜呼,岂非遭受天谴?商天海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年前突发麻风症,现今虽然还没死,但得到此病症,这辈子也算是就此完结了的。

听毕事情的前因后果,商天雷怒得全身发颤,呼呼气喘,戟指指着商天海恨恨骂道:“你这大色鬼,天打雷劈的贼胚!亏你研习风水玄术,不思立德谋福大众,反而为你一己的兽欲,不惜施降邪咒荼害良善,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丢尽了咱们姓商全族人的颜面,天人共疾,须要将你送官查办,或许方能赎得清你的过错。”

胡氏一听,焦心如焚,慌忙跪下哀求道:“各位,小妇人深深知道,相公他罪孽深重,大错特错,死不足惜。但恳请大家念在他身患沉疾,巳遭天谴,便此饶恕了他吧,小妇人代他给大家磕头了!”咚咚咚咚,大力磕头在地,额头已见渗出血来。

商岩上前扶起,劝慰道:“七婶娘,这不关您的事,一身作孽一身担,您又何必磕得头都渗血了?天宇叔自己守身不正,与后辈女子结下孽缘,悖逆伦常,您似此为他也太不值了呀。”

胡氏老泪盈眶,哀声道:“他到底是我丈夫呀!”

熊志契道:“巨祸已犯,始作俑者也已体遭孽报,饶人之咎也可以说是解开自己的心结,无谓再多强记他人所犯的过恶,亦是一种解脱,我看此事就此揭过一段落吧。”

商天宝道:“大嫂子,熊少侠讲得在理啊。你看天海现时这副形状,身染恶疾,恐怕比死犹要凄惨,你就原谅他吧!唉,我那天玉……我那天玉……”他亦想原谅胞弟商天玉,只是舆情难拂,讲不出这话亦做不出这事。

王素娇默默无声地直盯着商天海,心下仿佛翻江倒海,良久良久,方才摇了摇头,不吭半句,转身缓步走出木屋。除了商天海夫妇俩,余者都尾随而出。

一出屋外,扑通声响,王素娇正跪在熊志契脚边,此举来得太过突兀,可让熊志契大为着慌,飞速扶她起来,叹道:“商大娘,您为何行此大礼,实非我这后生承受得起的。你若有什么需要小子去做的,但请吩咐。”

王素娇难绷心窝中的伤痛,眼泪好像是溃堤缺坝淌出,悲声道:“熊少侠,老身对你讲句心底话:天海叔所造的恶孽老身可以不予计较,老身左手废了亦可不在意,只是可怜了我那三个幼小的孙儿啊!万一有日老身不在人世了,叫他们三兄弟如何是好?”拭了拭泪,又道:“少侠,求求你广施仙法,救难回春,帮帮那三个凄凉的孩子吧!”

熊志契抚慰道:“您老尽可宽心,所谓正能克邪,商天海既能行使邪术贻患府上,小子便能用正道玄法给予化解。我欲想重新拾殓令先夫的遗骸,管教弥您忧患,光复府上旧时的风光!”

王素娇听他言来铿锵饱劲,矢信无疑,双眉也慢慢舒展开来,欢欣得连话都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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