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一月，忍耐了近三个月的张郃，总算是出招，派出部队，袭击界桥，妄图毁坏桥梁。</p>
然而太史慈一直在界桥驻守，双方的斥候都在平原之上互相刺探，得知张郃出兵，太史慈领五千人马占住了界桥，原地结营固守。</p>
张郃派出朱灵以八千人进攻，两边坚持不下，最终清渊的高顺军来援，将朱灵击退。</p>
一计不成，张郃又生二计，派人北上袭击夏津。</p>
这个夏津在后世就是夏津县，但在此时却并没有县城，周围的旷野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有大量乡民百姓栖息。</p>
陈暮是在原来的夏亭基础上造了一座简易城寨，取名夏津，就跟乌巢的地位一样，这里是平原运往前线的粮草中转站，由张飞驻扎此地，西面是广宗，北面是东武城，南面是甘陵，东面是鄃县与灵县。</p>
之所以在这里结寨，就是因为此地离东武、鄃县、灵县皆不远，身后还有平原、高唐等地，一旦被攻击，援军一日之内就可以抵达。</p>
张郃派出蒋奇、马延二人，合计一万大军猛攻夏津，张飞只有四千人，以城寨固守，顽强抵抗。</p>
两日后，各地援军悉数抵达，将蒋奇马延二人逼退，张郃再次失败。</p>
现在从夏津到广宗的道路上，到处都是青州军的兵马，而且甘陵城外还有监视的斥候，一旦张郃所有动向，都会被陈暮察觉，然后击破。</p>
虽然如果张郃全军出击，比如四万人全部攻打界桥、夏津等地，确实有可能造成一些麻烦。</p>
可问题是这样就相当于梭哈了，一旦攻势受挫，短时间内没有攻破这些战略要地，那么其它地方的青州军就会很快抵达，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p>
到了那个时候，甘陵和贝丘二城没有守军，也会很快沦陷，张郃就只能在野外驻扎，彻底没有了城池据守。</p>
所以张郃胆子再大，也不敢倾巢出动，只能派出小股部队袭扰。</p>
不过这些打击对于张郃来说，都没有使他灰心，琢磨了数月，隐隐有了一些想法，既然梭哈不可取，那就不如打游击战，于是每日派出多股小部队，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四处袭扰运粮车队。</p>
这就是运动战，妄图将甘陵周边的所有青州军调动起来，一处被袭击，多处支援，然后浑水摸鱼，找出弱点，带领士兵突围出包围圈。</p>
可陈暮本身就是那位伟人的崇拜者，在他面前搞运动战，就跟关公门前耍大刀一样可笑。</p>
何况张郃的运动战只能算是个雏形，根本没有那位伟人的精髓，轻易就被陈暮识破，反而将计就计，利用运粮车队为诱饵，埋伏了张郃几次，让他损失了一些人马。</p>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被打得一头是包之后，张郃也不得不老实下来。</p>
到十二月，甘陵城的粮草又只剩下一个月左右了，粮草每天都在减少，却无法得到补充，张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得不开始思考突围的事情。</p>
“兵力收缩了吗？”</p>
广宗府邸后院亭中，军情司的探子查明，这些日子张郃再也没有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兵力全都缩回了城内。</p>
听到探子的话，陈暮摸了摸上嘴唇长出来的两撇八字胡，轻笑道：“也确实该收缩兵力准备突围了，张郃的粮草应当只剩下一月，再不突围，就等着饿死。”</p>
太史慈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p>
“当然是关门打狗了。”</p>
陈暮从席上站起来，看着远方的天空，微微一笑道：“部署了那么久，现在也该是到了收网的时候，就让我给那年轻的小将张郃上一课。”</p>
太史慈无语道：“子归，我记得你今年也不过是虚岁二十七，实岁二十六，那张郃听闻已三十有余......”</p>
“哼。”</p>
陈暮傲娇地哼了一声：“年龄比我大又怎么样？我自黄巾之乱以来，破张角战董卓，除群寇，略贼雄，征战九载，杀伐何止十万？那张郃不过是仗着河间张氏望族任子门荫，又如何能与我比较？”</p>
太史慈翻着白眼，不想拆陈暮的台。</p>
其实河间张氏确实是张耳后代，为河间望族不假。</p>
问题是张郃又不是张家嫡子，享受不到那么多资源，人家也是讨黄巾起的家好不拉。</p>
当然。</p>
虽然都是讨黄巾，但起点和含量金确实不一样。</p>
因为张郃讨黄巾的时候应募军中，直接就是军司马，起点很高，说明他是自己带了人马应募，才能得到这个官职，有一定家族背景加持。</p>
反观陈暮跟着刘备，一开始只是个曲军候，还是跟着卢植才得的官，不然依旧是白身，的确高下立判。</p>
大军轰轰烈烈地开始行动，并不是陈暮的兵马，而是张郃的兵马。</p>
十二月下旬，当粮草只剩下半月的时候，张郃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了，敌人既不攻城，也不逼迫他，就算他想背水一战，困兽犹斗，都没有力气去使。</p>
所以只能想办法领兵突围。</p>
张郃先是派遣蒋奇、马延二人，各领兵五千，佯装进攻夏津、鄃县，以作疑兵，然后亲领大军去贝丘，与焦触张南兵合一处，三万大军过大河故渎，往发干、乐平、聊城方向去。</p>
他是想绕过重兵把守的清渊、陶馆二地，通过冀州与兖州的交界处，从曹操与刘备大军中间地带，跑回依旧还在冀州手里的魏郡元城。</p>
元城的守军将领为赵睿、严敞，之前他们就已经联络过，这条道路也是张郃多次派出斥候查探出来的比较安全的道路，因为此时曹操与吕布相持，应该是没有余力来对付他的才对，这样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跑回去。</p>
“这曹孟德，可真是会坐地起价呀。”</p>
广宗县城内，看着手中的书信，陈暮有些不高兴。</p>
张郃因为缺失情报，导致他并不知道吕布已经撤兵，所以曹操其实有余力进攻他。</p>
时间线的梳理也很简单，九月王芬下令让赵睿、严敞二人领兵出去，同时让吕布回防魏郡，与河内的关羽赵云军对峙。</p>
这样一来，从九月份命令下达到吕布整顿兵马回来，已经是十月份的事情。而赵睿、严敞是九月份走的，所以他们只知道王芬已经病死，袁绍继任冀州牧的事情，却并不知道吕布回去的消息。</p>
由于张郃派出去的斥候屡次遭到青州斥候的绞杀，除了南面兖州曹操的方向以外，其它方向又被刘备公孙瓒以及陈暮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大军阻拦。</p>
所以他唯一能够联络到的只有元城的赵睿、严敞，那还是在十月份陈暮撤兵之后，而那时吕布才刚刚回去，赵睿、严敞二人自然不知道几百公里外的情况，因此张郃得到的是一个错误情报。</p>
那就是张郃以为吕布还在兖州拖着曹操。</p>
这个情报显然很致命，陈暮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出那么明显的防区漏洞给张郃，所以早就知会了曹操，让他拖住张郃的兵马，以给陈暮调集军队围剿张郃争取时间。</p>
哪知道曹操这厮也奸诈得很，坐地起价，在信中大肆诉苦，说才与吕布相持数月，军中缺粮，损失惨重，无力进攻云云。</p>
意思也很明显，不是盟友不给力，而是盟友没钱没粮没装备，你要是意思意思，我才能进攻。</p>
这一幕让陈暮想起了当初与曹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p>
当时曹操与陈暮在洧水相遇，老曹想吞并陈暮的这支部队，陈暮就借口缺乏粮草武器装备为由拒绝。</p>
如果想让兵合一处，就得给他补充战略物资，结果狮子大开口把曹操吓退。</p>
现在曹操对付他，简直是同样的招数。</p>
“这曹操明摆着在要挟我们嘛。”</p>
听了陈暮的话，太史慈皱起眉头，这种做法，显然让他觉得有些不齿。</p>
陈暮却笑道：“做法虽不光鲜，但乱世之中，本就应该不择手段。像我大哥那样的仁义君子，要是没有汉朝数百年气运加身，又有二哥三哥保护，大概是活不了多久。”</p>
这是实话，看刘备的一生，虽然不断在逃跑，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要是一般人学他，坟头草早就已经三尺高了。</p>
太史慈又问道：“他要多少？”</p>
“信里没提，看来是想让我主动给予，如果给少了，他就不打，如果给多了，他就白赚。”</p>
陈暮摸着下巴思索：“这曹操，可是深谙谈判之道呀。”</p>
谈判这种事情，都是以双方的心理底价为线，现在曹操只是在信里诉苦，不明确表态，显然是想着让陈暮来报价。</p>
如果价格过低，没有到曹操心理底线，曹操肯定不会答应。如果出价过高，超过了曹操的心理底线，那么超过的部分就是赚的，白得那么些物资，何乐而不为？</p>
所以这封信不仅仅是曹操在隐晦地薅羊毛，吃大户，索要粮草辎重，同时也是双方之间的智斗，就看谁能够从对方那里占到便宜。</p>
当然。</p>
如果陈暮不计后果，干脆放张郃离开，也不是不能让曹操的诡计落空。</p>
可要是能把张郃这四万大军留下，对于削弱冀州的战略目标就又进一步，显然曹操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p>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p>
太史慈担忧道：“我们连他想要多少都不知道，若是不能让曹操满意，他怕是会放走那张郃。”</p>
陈暮再仔细盯着手里的那封信，看了半晌，转头对隐藏在阴影里的侯栩说道：“伯杼先生，这封信你应该看过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