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烟雾——或者说是污泥,或者说是“不可描述之物”——具有异常的冰冷质感。
与那种彻骨的冰冷不符的是,火烧般的痛楚在肌肤上爆发开来,令她痛得尖叫出声。
既冰冷,又灼烫。
衣服被腐蚀殆尽,黑泥直接滑过光裸的肌肤,异常到极致的触感带来的是大脑内混沌的震颤。
江瑞灵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剥夺。
比起身体的痛楚,更加恐怖的是无形的恐惧在侵蚀着她的思想,拉扯着她坠入最深的黑暗。
恐惧。
污浊。
堕落。
越发支离破碎的意识里,她听到一个暴怒的声音:
“从她的身上……滚开!”
“黑泥”变得迟缓,却依旧无视主人的命令,兀自进行着侵略。
意识……快要……
就在江瑞灵以为自己到达极限之时,炫目的光芒突然爆发开来。
是她身体上的那些花纹。
金色的光辉流淌在无数纹路之中,威不可侵。
她能感知到“黑泥”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那些触手般的异物瞬间从她身上褪去,狂乱扭动,如同无声的哀嚎。
“滚回来。”
她听到那个男人冷冷地说。
当江瑞灵重新恢复清醒时,她身上的金光已经黯淡了下去,而山洞中已经没有了“黑泥”的痕迹。
禁术士站在她面前,沉默地注视着她。
看到那双眼眸恢复了原本的琥珀色,江瑞灵略略感到一丝慰藉。
她随即赶紧背过身去。
倒不是说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纠结被人看裸体,只是黑袍人突然的失控无疑是与“看到了她的身体”这件事有关,而这副年幼的躯体实在是禁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她不知道历任穿越者里有没有像她这么悲惨的,又是溺水,又是果奔,又是掐脖子,又是黑泥怪缠身,而她唯一拥有的竟然只是一套纹身,使用方法是给人看自己的身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想着想着真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带着兜帽的长袍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点体温。
她愣了一下,赶紧裹紧了长袍,拉起兜帽,顺便把结系得死死的。
“……格欧费茵的代行者,”沉默许久,禁术士低声说道,“你是她的……”
却没有说完。
他朝着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来。
她望着他,带着十分的警惕。
禁术士也不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如果一直让他这么等着,他会不会把我弄死啊?
想到这一层,江瑞灵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迟疑着搭上手指。
他的手指非常的冰凉。
在她触碰到那只手的一瞬间,她恍惚了一下——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是脑子里有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给予了一种启示。
——这是历史性的瞬间。
这是……历史性的瞬间?
为什么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直到禁术士将她拉起,江瑞灵都还在呆呆地想。
“小女孩,你的名字是?”
冷淡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在无形的压迫之下,江瑞灵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但随即迅速地想到,自己的本名恐怕并不符合此处的文化,她不想再制造更多的疑点,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瑞,”短暂的反应时间过去,她选取了一个合适的音节,“我叫瑞。”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瑞了。她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禁术士没什么表示,只是沉默着。
瑞观察着他的神情,很是紧张。
“你……”禁术士似乎迟疑了一下,“听过‘嘉布莉维拉’这个名字……吗?”
瑞愣了一下。
她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然后装作回忆了一会儿的样子,才小声道:“没、没有,抱歉。”
她看见禁术士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嘲。
但他仍然什么都没说。
这是……有故事!
女性特有的敏感使得瑞心生一丝希望。
多跟这个人聊聊天,拉近心灵的距离,他是不是就不会老想着一些掐脖子啊黑魔法啊这类事情了?
“那……那您呢?您的名字是?”
禁术士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发问,视线一顿,然后冷淡地别开:
“你不需要知道。”
瑞讷讷地缩了缩身体,谨慎地低下了头,希望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会在意她的冒进。
微凉的手掌突然抵上了她的额心,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禁术士也只是做了这一个动作。
“这些纹路不会再困扰你了。”
他这么说道。
瑞不由得一愣。
等等,他要干什么?
极致的冰冷突然自额心侵入,瞬间扩散到全身。
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敲响警钟,她惊恐地抬起手,看见手背上的金色纹路正迅速地黯淡、褪色、消逝,最后就像是墨汁滴入了池塘那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毫无疑问是禁术士在使用着什么力量,而她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承受。
卧槽!
别啊!
我就是个弱鸡我完全没有任何战斗力啊!失去了我的护身符我还怎么在这个有着像你这种可怕术士的异世界里活下去啊!
她在心底发出哀鸣,但这些激烈的想法也随着一种不断泛滥上来的强烈困意,逐渐变得模糊暧昧。
“睡吧,”她只在最后听见了一个飘渺的低语,“然后,忘记我。”
温暖的困倦感笼罩了全身。
意识在不可抵抗的力量中软软地融化。
遥远的低语声中,瑞合上了沉重的眼帘,任由自己沉入了漆黑的汪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