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中隐约猜到会有不妙,脸孔轻抽,僵直回头,便撞上了先生猪肝似铁青的一张老脸。打死云仲也没想到,先生每日必定外出那半个时辰,就是来茶馆喝茶的。
直到放课,先生也没提这茬。少年没吃手板,心里却格外闹腾,屁股就没有一刻能坐住的。
等着先生提水浇园完毕,少年低头跟着先生走过学社小院,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
“补完课业再回家。”先生冷冷甩下一句话,把云仲带到书房,径自吃饭去了。先生住处不大,只有先生和先生夫人两人常年在家,还有一子在外游学,所以家中十分安静,只有碗筷女儿碰撞时的声音,和先生夫人的几句劝慰。云仲趴在先生书房中,愁眉苦脸的写着欠下的功课,心中好大的烦闷。
掌灯时分,少年终是补上了所有课业,由于不敢叫先生,于是用有些酸疼的双手撑起下巴,百无聊赖的打量这间书房。书房不大,物件摆设也寥寥无几,但干净整洁得令人咋舌,除却文房四宝以及一些儒家书籍,再无其他赘余。
门一开,原来是先生。先生留着三缕不长不短的胡子,穿一身浆洗发青的蓝布衣。身形有些瘦弱,但个子不矮,进出书房需要略微矮下身子。
懵懂中少年带着困意听了先生许多话。
“君子以诚待人,就算日后成不了君子,也不可随意扯谎。”
“晓得你怕我告知你娘亲,母子相依为命着实不容易。”
“不喜欢做功课,直接同先生讲,挨顿手板,总好过扯谎。”
“扯谎扯太多,总会让包住的火苗愈烧愈旺,以至于最终没有实话,这样很不好。”
恍惚间先生好像摸了摸他的头,先生的手很暖,也很粗糙。云仲沉沉睡去,先生摇摇头,费力的背起他,师母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先生用眼神制止了,便蹒跚往门外走去。
锅台上给云仲留的一碗满满的红烧肉,用盘子给扣住,热气经久不散。
少年醒来时,已经在家中的床铺上了。先生正在门口和娘亲说话,借着有些昏黄的油灯,看到先生一头汗水,手撑着略微佝偻的后腰,这才想起来白天先生提水浇花时好像扭了腰腿,却还是一步一个坎把他送了回家。
少年蒙上被子,闭紧双眼,咬牙切齿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