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有自知之明,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倒是在行,叫不明底细的小兄弟见了,倒真以为你手头有二两深浅。黄土都盖到下颌了,也没见你在齐陵班头中挣来一年的老桂,迎风抖搂三寸捋不直的舌头功夫,反倒越发炉火纯青。”说话人正是那位挎刀青年,言语甚是过火。
韩席不敢还口,只得冲云仲讪讪一笑,便抿住了两片颇厚发紫的嘴唇,不再应声。挎刀青年所言的老桂,乃是班头中较为难得的头衔。
只在齐陵之中,有这么个较为独特的习俗,引路的班头每逢十月初时,便会推却一切劳务,汇集于齐陵皇都百里外的老宅院。即使商队多给上两三倍的银钱,也拒不出山,为得只是这老桂的头衔。
规矩是个人界定已无处可寻,不过这规矩确实代代相传,甭管是方才入行的年少班头,还是年过半百的老迈班头,皆是汇集于老宅处。
老宅修筑的年头过早,许多屋舍已然坍塌崩解,唯独宅院当中,有棵历无数风霜雨雪的老桂树,稳稳当当盘踞于院中。
桂树之厚,需得八九人合抱方能堪堪围住,高十余丈,树上能容数人悬挂攀爬;其根系已将院内许多石砖撬开,显得格外遒劲沧桑,古朴大气。
众人皆围于此,选班头中最年长者弯弓搭箭,钉于枝干之上。旁人竞相攀树,抢夺箭羽,能夺到箭羽且手持下树者,便被称为老桂,意为在班头中出类拔萃。行路商队也格外青睐这等具有老桂头衔之人,不说引路的能耐大小,单凭借这份技压群雄的功夫,便已然在行内称绝。
而老桂这头衔,仅夺得一回,便可伴随终生,于是大多老桂自打摘冠之后,便将这机会让给旁人,自己则不再掺和。
毕竟虽是行有行规,但面皮依旧算是为人处世的本分,且这群班头常常碰面,总仗着身手矫健连任老桂,总是有些不讨同行喜欢。一来二去,身负老桂头衔的班头,倒是越发繁多起来。
而韩席却是一次老桂也未摘得。虽说引路之能丝毫不逊,但终归是年岁颇长,拳怕少壮的理儿,古来便有,但落在商贾眼中,身价的确低了不少。
挎刀青年这番言语,可谓是专挑叫蜂蜇过的面皮打,正中痛处。
“这位哥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这些日以来,似乎韩老哥并未主动招惹是非,反倒是兄台时常话中带刺,含沙射影,难不成是之前有些过节?不如将话说开,一路之上也好相处融洽些,兄台以为如何?”话虽如此,云仲的神色却有些低沉。
“行走江湖,多的是一无是处之人,难道小兄弟能将这等人如数庇护殆尽?若真是如此,我还真得叫个好。”挎刀青年咧嘴,伸出一指点点经外奇穴,笑容古怪。
“天儿如此炽热,可脑门中的水气,倒始终晒不得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