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杨阜面皮之上,尽是惶惶,但如今抬头,却是神色嚣狂桀骜,哂笑不已,“如若令那小子代我行走天下,只怕不出数月,便会化作几段枯骨,师尊既是一步步修到如今的通神道行,怎会不知江湖之险,更甚于万骑蹄下败将偷生。”
对于面前这个杨阜一番堪称违逆的说辞,毒尊只是将手掌撑住下颌,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家这位不是徒儿的徒儿,似是有笑意浮现。
“且师尊所为,似乎也说不上正派,仅祭炼倾城蝉一事,死在师尊掌中的性命,又岂止千百,图的不过是令小小一枚毒蝉炼化妥当,此等举动,与邪道何异?不过是临阵之际,溃逃五十步者,笑溃逃百步者而已。”杨阜一气将话语讲罢,随后便立身原处,等候发落。
前头诸般熟络,他身为杨阜负神忍便忍得,毕竟眼前这位毒尊扬名极早,且时过经年,神通更是难测,手段则更为无忌,可闻听此言,就算负神城府深重,也是忍无可忍,故而愠怒出言,新仇旧恨一并迸溅,竟是一时不顾性命。
“本座依稀记得,携你外出炼蝉的时节,你还是正神出负神伏,这么说来,我那徒儿同你说过此事?”毒尊拂拂黑袍,慢条斯理开口,目光闪动,“既然话到此地,我便再教诲你一番,按说既然外出游历江湖,已然算是出过师门,本不该再同你讲这些个道理,无趣得很。”
“七载之前,本座携你前去南漓东境炼化倾城蝉,数度屠灭百里大小村落城池,城中无一幸免,皆成蝉下亡魂,但你可曾瞧见过孩童尸骨?”毒尊将面前一盏茶捧在掌心之中,朗声出言。
“如今世人言南漓上下各分八家,统共一十六家,同主南漓大小诸事,可倒退七载,南漓本有一十八家,上九下九。南漓东境中,有大姓两家,数十年来盘踞东境,盘剥百姓,可苦于势力深重,无人胆敢招惹。明面上,本座新得倾城蝉,需前往人烟密集处敛收精血,可究竟为何要出手血杀百里,确是因要从根本除去这两家的积毒,凡有罪业者,皆尽铲除,平日良善者或是年少者,本座却是留下性命,并未戮杀殆尽。”
“世人不晓,你杨阜难不成还不晓得本座为人如何?”湖水初平,黑袍毒尊站起身来,只一招手,便将十步之外的杨阜摄到近前,翠绿竹笛自袖口之中自行浮出,轻轻抵于方士眉心。
笛身翠绿,鸟雀浮于上,单清品相不论神通,怕是已可在俗世之间卖上数世富贵,然翠绿笛上,却有道极浅极浅的剑痕。
“话已言毕,既然你这负神自行夺取体魄神智,且有辱师门,我便替我那徒儿,斩去你这逆脉,似乎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言语之间,笛身已然入眉,丝缕血水溢出。
而杨阜脊梁,却缓缓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