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陂岫将眉头猛然一皱,重重放下碗筷,“夫人,还请谨言,方才这话,说不得第二回。”
这些年都说陛下身子骨薄弱,年岁渐长,只怕没几年寿数,看来也是胡言乱语,亲手斩去五六颗大员的大好头颅,脸色不变,气息稳固,哪有半点颓败之意?
虽说面前菜式齐全,且滋味极好,林陂岫此刻亦是无心去尝,将碗筷一推,面色阴沉。
“近数月以来,你一个女子家,兴许不晓得京城如何变动,纸面上被调离皇都的官员,你当是真跑到是非之外享清福去了?那文书上头朱笔批的,大都被夷去三族,杀了个干干净净;京城百姓说城外六七十里处,开了片足有一二十里的旺盛花丛,那哪里是天降祥瑞,分明是尸骨做的肥!”林陂岫压低了声,目光之中,皆是狰狞,直到面前桌案也随两腿微微抖起,才略微松开牙关。
林夫人如闻惊雷,却急忙用两手捂住口鼻,浑身颤栗。
在朝堂之上顺风顺水数年的林陂岫,直到羹汤微冷时,才缓和了面皮,幽幽讲道:“这等事,本不该同你讲,可我就怕即便我自行请贬两级,陛下做完正事,也得同我秋后算账,故而先行将此事交代给你听。那几个妾室,平日闲来无事,拿来养养眼目倒还合适,可要是真将此事说与她们听,恐怕还没等旁人问起,便自个儿露了馅,思来想去,只好托付与你。”
“尽早收拾收拾细软,我早已打点过上下,早早离去,想来我虽说手头不干不净,可也不至于到夷三族的程度。另外寄封家书,叫芦儿莫要再回京城,安心在外求学,有朝一日,兴许能再为颐章所用。”
林陂岫说罢,长叹一声,不再去看已然是满面泪痕的林夫人。
在狰使手下活过一时不难,难的是揣测出那位雄才大略的权帝,究竟会将皇都这场风雨掀到何等地步。
难的是伴君如伴虎,伴虎而后,能得善终。
绕是他林陂岫从来便不与人私下勾结,可这些年来揩的油水,的确是不少。
自家夫人熬的羹汤挺香,真想多喝几回呦。
早知如此,要那万贯家财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