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咱颐章陛下的手笔,”吴大夫深吸一口气,但待庄道看向他时,这位年轻军士脸上,却尽是狞笑,“即便南公山为人所灭,十万重甲所携弓弩,怎么也能将敌手身上堆出几个窟窿,想要在颐章境内讨了便宜还全身而退,春秋大梦。”
“小子这话说得没错,的确是春秋大梦。”城头上突兀多出两人身形,一老一少,年轻人眉宇冷硬,老人却是和蔼,拍打拍打吴大夫肩头,“我之颐章,多有你这等军士,实在有幸。”
方才还狞笑不止的吴大夫,闻听老人言语声,纳头便拜。
老人爽朗一笑,“城头上又没外人,寡人又没穿黄袍,平身就是,无需在意繁琐礼节。说到底这阵子颐章算不得平静,费心劳力的,还是你们这些位。”
抱剑男子也是躬身行大礼,却是用余光瞥见那吴大夫竟然是真起身,与那位颐章老皇立身一处,登时心头便有些怪异。
哪里有这等不通世事的小卒?权帝叫起身便起身,按说无论如何都得坚持两息,再抬起头来,哪有这等方才开口便忙不迭起身的?
可吴大夫偏偏就是起了身,同那位权倾一国的老人笑道,“圣上,咱守城军士当然说不上累些,顶多是因封城之事,这新鲜淮琅果供不应求,不少军中兄弟都食之成瘾,如今只好择晒成干的果子暂且解馋,除此之外,倒并无其他怨言。”
话才出口,吴大夫才面色窘迫,连忙扭过头去,将口中已然无滋味的淮琅果吐到掌心里头,旋即又是躬身行礼。
此举却惹得老人肩头耸动,又是一阵大笑,“小子,当年寡人在军中时,也是甚喜嚼这淮琅果,不过年岁一长,才发觉这果子固然令人成瘾,但却极坏牙口,不然凭寡人这硬朗身板,还不至于有甚忌口,少吃为妙。”
年轻军士点头,举起手来,“小人过阵便将偷摸藏的那些个淮琅果送出去,戒去这瘾头。”
“这就对喽。”说罢老人登上城楼高处,冲城外十万重甲,轻轻挥了挥手。
从颐章各地聚拢而来,如百川归海一般的十万重甲,在老人挥手过后,即如百川倒流,往颐章各处散去。
一手百川汇,一手兵戈散。
不出一炷香光景,城外甬道空空如也,唯有烟尘仍旧盘桓不散。
“寡人今日,其实是来找庄道商议件事,那小子,明儿去兵马司领赏银,若是未曾记错,你这校尉也当了许多年,能耐足够统兵了,顺带升一级。”
吴大夫再叩首。
分明是个寻常守城小校,可老人记得却是毫无纰漏。
仿佛是自个儿念叨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