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哑然,使怪异神色盯了师弟良久,才吐出一句,“怪罪你作甚?如今师父仍未破境,山上能压住事的,也唯有咱二人,我这做师兄的,总是没将琐事处理得条理分明,总要让师弟费心,说来还是我有些失职,又怎会怨你。”
生怕惊扰了云仲观剑,二人便自行去到凉棚中坐下,权当消暑。近来山中几日便逢一场雨,接连不断,也使得山上越发炎热,先前两月还昂首抽节的竹海层林与野花秀草,此刻尽数叫悬空大日蒸得透不过气来,哪里还有耀武扬威的能耐,纷纷低眉顺眼,巴望着能有两棵擎天巨树遮阴挡暑,可到头来终归是蔫耷在骄阳流火之下,再难折腾起来。
这等天气,历来为钱寅所不喜,原是本就体态宽胖,燥热难耐不说,且此刻正是西风,丝毫不能解热,就连微末凉爽气也无,方才落座,便将眉头皱起,长吁短叹。
对面柳倾笑道,“心定自然凉,瞧瞧人家两位师弟,分明是燥热难耐的天景,仍旧能在屋中坐定,你这做师兄的,也要好生学学才对。” “得嘞大师兄,多出这数十两肉来,任谁也坐不住,日头一出就避不得浑身万千孔皆是向外冒汗,难熬得很,哪里能同两位精壮师弟相比,下颏枕着日头都能抵挡一阵,您就甭挖苦我喽。”钱寅顾不得过多辩解,连忙捏个小法门,将周遭灼人热气吹散,这才坐得安生了两分,苦笑着答道。
“其实师弟如今压根无需如此,”书生呵呵一笑,目光狡黠,“这几日以来,师弟就没发现衣带渐宽,抻臂移步轻快数筹,连带着精气神也比往日满当?”
钱寅点头,“这倒是的确。”
“所以啊,其实你还得谢小师弟,”书生抬头看向那道千丈剑气,笑得眉眼都弯将起来,“助人者,人恒助之,当得善果。这话当初还是佛门那流传开来的,起初还有不少人嗤之以鼻,非说佛门中人请出一位便能烧出百八十枚舍利,时常跑到禅院外头嚷嚷上一句老菩萨看剑,觉得人家是假慈悲,天长日久,这不也没人说错了?师弟前阵废寝忘食研究丹方,助小师弟持虚丹踏入二境,能得福报,亦在情理之中。”
钱寅却被这番话夸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是咱家小师弟自个儿争先,我这做师兄的总在山上游手好闲,总也不是回事,能帮上的,自然要多出力气,再说也算不得什么顶天功劳,师兄这般夸,那才是折煞师弟。”
书生白衣翩然,面庞戏谑却使得出尘意味淡去许多,揶揄笑语,“夸你就受着,那般客套,倒显得我像是被你算黑卦阴去不少银子的苦主一般。”
闲扯几句,书生站起身,面皮也归复回原本模样,立身山巅,往天色已然黯淡下来的东方看去,目光炯炯。
“说到佛门,此番那座钟台古刹出手相助,可是出足了力气,佛门七妙中首屈一指的砗磲至宝出世,不知又要惹去多少人垂涎。若是时机到时,最好还是去拜访几回,山中人情贵过金玉翡,咱可不好怠慢。”
历来是至宝动人心,古刹也好,道观也罢,无异于只身单刀赴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