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风烛残年的老仆半背半搀,由打后院秋树之下,缓步走过院落之中高低错落梅花桩,再蹒跚行过院落正当中那口种有青莲的古井。本是秋月,可井中那株青莲却是繁茂翠绿,与周遭青灰楼宇,雪白竹木极不相称,遗世独立,郁郁青青,多年不曾凋敝零落。
老者勉强站稳脚步,瞧着此处近甲子也不曾变过的景致,自嘲一笑。
“也是,二三十载弹指之间,怎会比得上那时节的气力足,”老者摇摇头,喘息许久,“原来非是门主沉了数分,而是老朽年纪长过二三十岁,年老体衰。”
“难怪。”褚姓老者释然一笑,继续背起那位面容极俊郎的烂醉门主,一步一歇,往正堂当中而去,如多年前的白葫门门主,将尚且年幼的自个儿背到山上,虽已熟睡,却仍旧紧紧攥着掌心之中半串糖球。
白毫山外往北百里村落,那位门主只凭一剑,便抵住层层叠叠譬如池鱼见饵的流寇,将一息尚存的孩童提到胸前,虽刀剑声震响声不绝于耳,但尚无丁点血水沾染孩童破烂衣衫,一路将孩童背到山门之中,隆冬飞雪,衣袍尽湿。
“那位门主,看来已然瞧出端倪,可先前偷袭与比斗时节,分明并无内气流转,此番瞧见的这位门主,只怕非是寻常大才。”屋中云仲面色奇差,任凭运足内气,也未曾将鞘中那缕剑气尽数挥退,猛然松开一口气,苦笑道,“这秋湖的确是霸道,虚丹光华灼灼,却丝毫奈何不得,但凡饮酒,似乎都要被腾空秋湖挤到一旁,无论如何运力,始终抵挡不住。”
“既然知晓,为何仍要贪杯,莫不是已然将我这做师侄的抛到脑后了?如此理应吃些苦头才好。”
温瑜面无表情,单手举箸,另一只却是直走少年后腰,运足力道猛然拧紧,而后将小菜搁到口中,浑然不顾云仲痛得连连咧嘴。
“在这山中驻足已久,过多叨扰,想来亦是有些亏欠,况且山中那几位孩童仍要修武,若是过多搅扰,如何看来都是有些不妥。是再行停足几日,还是今日便下山入凤游郡,全凭师叔定夺。”温瑜出言,向来是如此,直截要处,兴许于山中仍有遮掩,可对于这位小师叔而言,似乎更愿随心而行。
“不忙,今日这三问,这位叶门主有意掩饰,可透露得还算不浅,”云仲忙不迭揉揉后腰,依旧止不住酸痛,不过面皮却是有些笑意,“有意相告,但迫于种种缘故不可尽言,此等事却是极合我心意,眼下即便入了凤游郡,大抵也遇不上此等事。师兄吩咐你我往东而去,顺带增长些见识,如此奇闻,若非探出个底细,休说是我,温姑娘恐怕亦是心有憾意。”
少女无奈瞪过一眼少年,啧啧道,“自个儿想做,休要扯上自家师侄,原本直言便可,却偏要多些弯绕,得亏是小师叔练剑时心思澄澈通明,如若不然,这快剑恐怕便练不出个所以。”
云仲嘿嘿笑道,“要么怎说是天生练剑的材料,师父兴许便是瞧上这点灵光劲,才将我由打村镇中捞来。可说来惭愧,其实练得并非快剑,而是极寻常的剑路,究竟修快剑或是走剑,直到如今也不曾想分明。”
温瑜吹开额前碎发,自顾饮粥。
“那小师叔可要练得再快些,欲速不达,但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