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这世上不见得有那么多难治的古怪病灶,而是始终有穷苦人在,小病小灾都未必请得起郎中,又何况是大病恶疾。”说这番话的时候,老郎中接过一户人家递来的银钱,仔仔细细默算过后,又退给那户人家小半银钱,同背起药匣默默无言的李扶安笑道,“所以其实小老儿比天底下近乎所有人都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得飞来横财,能得泼天富贵,到那时能救的人更多,甚至全然不必讨要与药材对等的银钱,也不必从中取些糊口钱,足够能买下人间最有用的老药材,好生开辟千顷良田栽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使得人人不必受疾症之苦,那时候才能安心说自谦言语。”
李扶安很想插科打诨似勉强笑几声,将此事不轻不重就推到一旁去,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天色渐晚,小道童先是悠哉游哉走回药寮,毕竟赵梓阳在时,小道童尚且卖这位云仲师兄的面子,如何都要省着些银钱,少有外出买些吃食的举动,但既然赵梓阳已离去数日,李扶安可当真不敢管这位吃雷果腹的活道爷,于是无论小道童如何举动,一时都无人去管,郎中更是喜欢这位粉雕玉砌的小道童,李扶安三番五次打算讲理,皆是被郎中解围,说这般年纪本就该随心外出闲逛,何况不是作恶,又非是做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喜欢外头吃食便由着就是,何苦去操那份闲心,故而整日不见踪迹,今日倒是难得早早回返,将一枚酥饼放在床榻上头云仲鼻前晃了晃,见后者仍是未曾醒得,很是兴趣缺缺将酥饼扔到自己嘴上。
可再回头看时,本来安稳躺在床榻上的云仲身影瞬息无踪。
药寮周遭安稳太平,且如此多日过去,大抵后无追兵,但道童还是有些不放心,将药寮四周数目楼宇不起眼处贴上几十枚符箓,既可遮掩此地动静,又可提前知晓可否有来敌搅扰,难得上心,可云仲身形无踪无影时候,那几十枚符纸竟是未有丝毫异动。
药寮不远处,乃是城中最高的一处楼宇,本该是达官显贵出入的地界,可近些年来却被位巨贾收归己用,每日宴宾取乐,日日笙歌,很是喧嚣闹腾,好在是郎中不计较,故而始终两两安定,既无往来,也不起甚争执。
而眼下楼宇最高处,无端多出道身影,吓得正收拾屋舍物件的侍女倒退几步,见此人是位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些的少年人,才是壮胆走上前两步。
白衣人无甚举动,只是走到前廊处居高临下,俯瞰一城。
雪花飘摇如是裹毡,家家户户飞檐尽素白,积雪沉静,芦花往复,鸱吻獬豸托白莲,又斗牛狎鱼映早灯。北风卷地而折冬枯百草,万户掌灯而见街缀步摇。
侍女进步上前时,从白衣之人腕间腾空一条朱红蛟龙,肚黄背青,细鳞尽似秋枫,张牙舞爪。凶相毕露,倒是并未再度逼近,而是缓缓绕着白衣年轻人游走一周,最后将硕大头颅放在后者肩头上,同白衣人一起打量着整座灯火初上的长街,根本不去在意药寮当中道童已是快步出门,紧紧盯着楼台上的人影。
却道天凉,道尽人间事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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