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满细雨中的泉柳镇,徒添三两分清净冷落,幽深街巷,风雨弱柳,恰如居无定所。
贺知州晓得,像温瑜这等能尽职守的将帅,哪怕沿路不知为何事忧愁烦闷,怕是多少都要惦记着渌州壁垒处是否有失,入大元前后功夫,这位女子从未曾有过多少歇息闲暇,而是将心血心力尽数落在王庭攻势上,难得有此时节外出,却是恰巧错过盛会,倘若无一丝一毫失落,怕是任谁也不信。可
即使有心相劝,温瑜此时面无神色撑伞站到街心,反而是令向来口齿伶俐的贺知州忘却应当如何开口。
“只是要来看看夏忙会,没想到连这都没赶上。”许久过后,衣衫都觉得略微单薄时,温瑜才是缓缓开口,怔怔望向长街另一头,只觉深巷长街个个深不见底,能噬神魂,喃喃道来,“未离家时,曾有人替我算过生辰时刻,断言说年少时节定是要时时淋雨,可再要细问时,那先生却是飘然而去,仅带去些上门的卦金,哪怕家父上前拦阻,那先生却说是天机不可泄,只得作罢。”
“我倒从来就不曾信过这等颇有几分云里雾里的言语,更不觉得所谓淋雨,是有甚深意,当年仅是晓得纵马挽缰,全然不似是姑娘,常要招惹双亲责骂,又不舍责罚,才有这般很是跳脱的性情,可随胥孟府一家势大,好像那先生说得话,终于品出些很是不寻常意味。紫銮宫已是附庸于胥孟府,凭我爹娘性情,必是做不出此事,故而紫銮宫改名换姓,山门易主,已成定局,却不知双亲如今可还安好。”
约摸是头一回,贺知州从温瑜言语当中得知,其无端北上去往洙桑道,揣有何等私心,但话语之沉重,令贺知州都是有些喘不得气。
修行宗门,总也并非是山门之间往来甚密,各家法门传承,自是各宗派镇山物,大多为不传之秘,虽修行道至今已有表象
浮现,谁人能得脱俗境界,同所修法门干系甚小,尤其行气法门更是相差无几,倒已不见得是如何高深莫测,可否修到高处,大多单凭自身悟性天资,然而研习旁门手段,依旧能使得对敌时节,多添两分助力,所谓技多不压身道理就在于此。一旦是山门易主,同傀儡无异,此家不论是法门神通往往要遭旁人夺取,而天资上乘弟子往往屈从,修行道内,再无半点立足之地。
“紫銮宫落于燕祁晔之手,是头回失却躲雨屋檐,而去往南公山,本觉得此山中人虽古怪,但人人都很好,更是同师父学来手着实高明的阵法,还有位很好的小师叔,如若能长久留在南公山中,想来也应当不会有半分犹豫,山上人少,可人皆和善,要比江湖险恶好太多。”
提及小师叔时,温瑜不自觉间眉眼低垂下来,半晌过后才是勉强笑道:“可惜,这处屋檐却是被我自行逃掉,如说紫銮宫乃是无妄之灾,那自行离南公山,就是我自行选的,莫说是无人相助,孤身一人前来大元,纵使是南公山中人尽来相助,大概我也断然不会乐意,有些事需得自己做成,才能解去旧日郁结。不论是燕祁晔那老儿如何算计,有损道心,若能凭我的本事破局,所谓的算计,当然就不攻而破。”
“所以直到今日所做种种,都是值得的,空手而来,借洙桑道与正帐王庭大势,堪堪走到如今,撇舍许多,但能给自己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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