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台一事,乃是当初王庭力排众议,舍去许多钱财人力,甚至折去不少性命,采纳我意在渌州壁垒各处搭建,就这段时日看来,说不上成效斐然,倒的确是勉强派上用场,如不是望台先行观望胥孟府兵马调动,只怕是要被抢先一步占优,只是可惜这场战事,王庭在明处,而胥孟府在暗处,黄覆巢究竟留有什么后手,怕是无人能悉数看破。战事无必胜的理由,古今常胜者多,可无一败绩者,终究凤毛麟角,奈何王庭所要的,本就是胜字。”
“今夜倒并非是临时起意,唤各位同袍兄弟前来一叙,只是要仔细问问,这几日胥孟府兴兵近逼,军营中可否有异常,譬如是灶火旌旗数目有无变动,甚至停留于后军的辎重攻城重器,数目有无增减。”
此本就是望台中眼力极好的兵卒司职,而温瑜此番发问,自然是人人都欲要张口,不过思量一番,还是让给为首的老卒先行开口。
抢功一事,虽不见得有什么直截了当,立竿见影的好处,不过但凡是精熟人情世故者,皆是知晓这等经由自己口中说出的军中消息,必定是能在这位兵马大帅眼前争个脸熟,甚至可说是往后登仕途的一分依仗,毕竟走到温瑜眼前,开口攀谈这等事,但凡有时机用上,先不说可否被收为心腹,起码是相当露脸的说法,待到日后提及此名,能令温瑜依稀记得,便是好大的脸面。
不过终究无人出头抢话,一来是因温瑜军纪严明,二来便是因军屯一制,袍泽手足四字,远比当初的分量要沉好些,而并非只存留于舞文弄墨之人矫情笔法当中,相处日久,总要有些情分。
“在下乃是老卒,眼力倒是愈发不济事,不过好在这些位小兄弟眼光甚好,便斗胆同大帅讲讲,这些时日来察觉的端倪,”一位执意不接鹿肉,反而将手头肥厚肉食让给其余兵卒的而立有余老卒,进步上前来行礼开口,“胥孟府此番兵临城下,攻城器具相当齐全,单是前头裹尖桩的龟车便是连绵成片,压根瞧不见尽头,更莫说专用于击溃城头守军的弩车石机,数目亦是不浅,几日以来非但是数目不减,反而又有增补,但相较于以往,马匹数目瞧来似乎有些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温瑜将眉头蹙起。
“咱乃是自温帅入大元以来不久,就奉命跟随大帅南征北战的老卒,确是惭愧未曾屡立奇功,不过五锋山那等排场的战事,却也是在场,同岑将军一并在谷内步步退守,更是见过那胥孟府统兵之人身死过后,败逃时胥孟府铁骑的声势,虽是溃逃,然而铁骑数目仍能遮蔽群山,此番外头前来的胥孟府部曲,瞧着马匹数目,却是有些蹊跷,仅是有五锋山一战十之一二,照说来连营数目如此之巨,胥孟府本该引以为傲的铁骑数目,亦不该在少数才对。”
“攻城一事步甲胜过骑卒,乃是常理,可如何想来,都应当是扬长避短,倘若抛却铁骑,攻城一事倒是好做,但同样是捞不得半点好处,何况但凡城门失陷,铁骑大举入关,才可说是上上之选,马匹数目削减如此之重,依老卒斗胆所见,并不寻常。”
温瑜听罢这番话后,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起身拍拍老卒肩头,擦身而过的时节停下脚步。
“在望台之上凭眼力做事,倒是有些委屈,理应有赏。”
却不料老卒竟是施大礼纳头便拜,“先才所言,乃是望台六部兵卒一同商议所得,功不在一人,斗胆请大帅分赏众人,不敢一人居功。”
已是大踏步离去的温瑜只是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说了声准,随即就隐入飞雪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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