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虎臣青衣小帽,一身的便装,骑着匹矮小的蒙古马,旁边一个男人也是儒生打扮,骑了匹大青走骡。
按说两个人如此装饰,应该是不引人注目了,但是满街的人还是在看稀奇。
“瞧啊,那个瘦子是咱们中国人还是洋人啊?”
“象是中国人,洋人哪有这样的打扮?”
“眼睛跟波斯猫似得,蓝哇哇的,辫子是黄的,还是像洋鬼子。”
“去你,胡说八道,你见过洋人留辫子啊!”
路人议论纷纷。
“学生是中国人,纯种的中国爷们!”骑着骡子的男人听见人家的议论,回头大叫了一声。
他这一搭腔,倒让看热闹的人不好意思了。
“你看看你,惹麻烦了吧?让人家听见多不好!听听,字正腔圆,地道的京片子,不是咱中国爷们是什么?洋鬼子?见过中国话这么地道的洋鬼子吗?”
庄虎臣不禁好笑:“汤生兄,甘肃苦寒,百姓没什么见识,我兄不要介意。”
“都是我中国的好百姓,我喜欢他们!”这个人哈哈大笑。
这个人中国打扮,却是洋人长相,不用问也知道,大名鼎鼎的辜鸿铭。
辜鸿铭来到兰州,就要求庄虎臣陪他到处去看看。
庄虎臣和他也投缘,对他崇尚中国文化,向世界推广中国文化这个理念也颇为赞许,自然是无不答应。
两个人骑马在兰州附近转了三天,庄虎臣都累了,辜鸿铭却兴致不减。甘军大营、兰州制造局、兰州洋灰厂、兰州钢铁厂,西帮商人建的洋火厂、五金厂、呢绒厂,兰州贡院、关帝庙、孔庙等暂时充当的小学学堂,见连城里新建的集中菜市场他都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和小贩东拉西扯,看什么都新鲜,买点小玩意,询问一下百姓的生计。
所有的一切,辜鸿铭看的兴致盎然。
庄虎臣总觉得他好像是钦差大臣来兰州查案子的一般,这个微服私访也弄的过于仔细了,但是又觉得他是来看风景地。可是兰州的这些工厂、学堂有什么风景好看啊?
“汤生兄,你看够了吧?兄弟可是累的受不了啦!”
“这么,纷卿兄,当了巡抚,皮娇肉贵了?才骑了几天的马就受不了?你可是打过仗的人,军中的苦斗吃得,这跑腿算什么?再说,你还是骑着牲口的。”
辜鸿铭这次来兰州,是因为庄虎臣在甘肃推广免费小学教育,张之洞作为文坛领袖。对这文章千古风流事,如何能不表示一下?就给庄虎臣赞助了三万两银子,虽然钱不多,但是毕竟表面了对教育事业地支持。“纷卿兄,我想在你甘肃谋个差事,不晓得巡抚大人能不能赏兄弟一碗饭吃?”
辜鸿铭云淡风轻的说道。
庄虎臣倒是觉得天上调馅饼了,一个硕大的饼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幸福的有些晕了。这个通晓英语、德语、法语、希腊语等九国语言,能把四书五经翻译成洋文,而且翻译的极为有味道,印度的圣雄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洋人们流传着“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也一定要拜访辜鸿铭”的超级牛人,居然要为自己所用?
庄虎臣简直不敢相信了。
“汤生兄。你不是和我说笑话吧?你老兄在张香帅那里红的发紫,能看上我地小庙?兰州可苦啊,到了冬天。蔬菜都吃不到,半年的时间,每天都是萝卜、白菜、风干的羊肉,我兄莫不是消遣小弟?”
“怎么,大人瞧不上我?我能教国学,洋文也能教,物理学、化学、天文学、哲学,我都还知道一些。莫非给大人的学堂干个教员都不成?”
辜鸿铭的话虽然谦恭。可是骨头里的骄傲溢于言表。
庄虎臣心里一阵翻涌,辜鸿铭干教员?别说在甘肃教学了。牛津、剑桥,全世界所有知名大学,如果听说辜汤生要来当教授,都能把校长高兴的三天睡不着。别说在中国,放养全亚洲,能和辜鸿铭相提并论地大学问家,一个巴掌就数完了。
“汤生兄,真的不是取笑兄弟?如果我兄说的是真的,那我可就顺杆爬,我可当真了啊!”
辜鸿铭笑了笑道:“绝对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庄虎臣强压抑住狂喜道:“我兄要谋个什么差事?全甘肃的官随便你挑,你看中什么,我巡抚衙门立刻挂牌出票,你就是要我这个巡抚的位置,我也立马把衙门给你腾出来。”
正愁没人才呢!那几个日本留学生还不知道水平如何,却被东洋小鬼子洗脑给洗傻了,都要求自己和日本合作,对抗俄国!理由是中国、日本同源同种,都是黄种人,而祸害中国地全是白种人,中国和日本同样被白人欺压,自然应该联合起来,对抗西洋人。
而且,日本国内拼命宣传中国早在二百多年前就亡国了,号召中国人推翻满清,实现汉人自决。
如今,在日本的留学生中间,排满革命简直成了这些年轻人的口号。日本国内无数人拍着胸脯要支持中国国内地革命。那真是,要钱给钱,要枪给枪啊!
小日本要是真有这样的好心,那还会有八年的抗战,中华大地血流成河?
排满革命,庄虎臣绝对支持,这个满清早就该入土了,可是如果代价是中国被日本统治,中国的传统文化彻底消弭,那么这些一心为国的年轻人,就会是中国的千古罪人!
还罪人啊!真是那样,中国就要在前面加上个“古”字了,和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一样,成为历史名词!
“纷卿兄取笑了,我就想弄个教员干干。”辜鸿铭打断了沉思中的庄虎臣。
“不行!”庄虎臣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才子当个老师,那也太亏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