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
慈禧一身正装严襟危坐,十个手指头上的指甲套都戴的整整齐齐,这是她在盛典上才穿的服装,如果不是神情颓丧,脸色发青,穿不出平日里不怒自威的感觉,还以为大清又有什么好事情了!
李莲英脸色煞白的叉手站在旁边。
光绪则是一身便服,板着僵尸脸神色木然的坐着,手里依然在把玩着一块珐琅彩怀表。
庆王和小醇王载沣则哆哆嗦嗦的坐在下面。
载沣看慈禧、光绪一言不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太后,皇上,现在形势万分危急,两宫圣驾的安危就是朝廷的安危,奴才愿留在宫里和逆贼周旋,太后、皇上还是出宫吧!”
慈禧苦笑道:“出宫?去哪里?当年跟着德宗皇帝木兰秋狩,庚子年和皇帝又去了一趟西边,再一再二,哪里还有再三再四的?”
“两宫这次可以南巡啊!古明阿那里还有一千多人,托克泰也可以挡住了叛贼,趁着这个空,太后、皇上速速离开吧,奴才留在宫里和他们理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载沣苦苦哀求。
庆王偷眼看了载沣,却发觉他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喜色,心里突然一惊,莫非载沣和庄虎臣早有默契?庄虎臣起兵杀到了北京城,却一直没有打出旗号,既没喊什么“反清复明”,也没叫嚷着“清君侧”。更没有宣传“民主共和”、“排满革命”,而是一路狂奔,只管往紫禁城里杀。
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可这光练不说就成了傻把式了!难道庄虎臣明面上是后党。实际上是帝党?他派兵进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宫,扶光绪正大位?
如果不是这样。载沣哪里会有胆量主动要求留在北京呢?一定是已经和庄虎臣、袁世凯这些家伙通好了气儿了!如果是这样地话,这个拥立之功不能让载沣一个人独占了,自己也该改换门了!何况自己和庄虎臣的交情更是载沣不能比的!
庆王想通了这些。也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太后。两宫万全就是大清地万全啊!醇王年轻。前途远大。奴才已经是风烛残年。犬马之躯不足吝惜。奴才忝为军机大臣、总理王大臣。若不能在国家危急之时为国效忠。那奴才也就不成个人了!皇上、太后速速出宫。能出京南巡是最好。若不能。无论是德意志、法兰西、英吉利哪一国地公使馆暂时驻跸些时日。奴才去和庄虎臣、马福祥、李贵这些人说理去!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断然保护两宫周全!”
庆王说着说着。不晓得是不是觉得戏演得过于精彩。唱作俱佳。把自己都感动了。竟然是老泪纵横。慈禧看见庆王哭地鼻涕一把泪一把。也被他弄地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道:“老七啊。你太天真了。这些叛贼是能讲道理地吗?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是打算留下来和庄虎臣议和。对吧?他七叔啊!你糊涂啊。这些家奴不比洋人。断然不是给些银子就能打发地!再说了。我和皇上往哪里去?洋人地公使馆能容地下我们孤儿寡母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庄虎臣一直和洋鬼子走地亲近。那些洋人难保不会把我们娘俩绑了送到他手里!”
庆王磕头如捣蒜道:“太后啊。现在不走也不行了!这些乱兵要是进了紫禁城。这些个粗坯难保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可是玉石俱焚。再没有后悔药了!于今之计。庄虎臣、袁世凯虽然已经起兵了。可并没有传檄反清。而湖广总督张之洞还没表态。两广总督岑春煊也没表态。两江总督鹿传麟也没表态。奴才以为他们是在观风色。这三大总督加起来力量也不弱!庄虎臣、袁世凯两人一直不和。可分化之。朝廷可赦免庄虎臣之罪。奖励他抗俄收复东北之功。只要朝廷不吝爵赏。纵然裂土封王也在所不惜。大不了甘肃、新疆割给他。西北之地封为屏藩。再拿出笔银子遍赏三军。这事情也就罢了!奴才以为。庄虎臣受恩深重。此时不过是被群小挑唆地。若是他有意谋逆。怎么会不打出旗号呢?”
慈禧听他说地似乎也有理。点了点头道:“他七叔啊。你说地在理。庄虎臣莫不是恼怒朝廷不许他出兵收复东北?或者是觉得收复了大清祖宗龙兴之地。功大而朝廷赏赐少了?”
光绪地僵尸脸也闪过狐疑之色。却发现跪在地上地载沣。不停地摩挲自己手上戴地扳指。突然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扳指?载沣抚摸扳指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
努尔哈赤留下的那个翡翠扳指,自己不是托载沣送给庄虎臣,给他作为新婚贺礼了嘛?莫非庄虎臣起兵的目的是要扶自己重新登位?一定是这样地,要不然为什么当年庄虎臣会费尽心机地不许袁世凯当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要知道,保举袁世凯的可是李鸿章啊!而反对袁世凯当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地则是光绪自己!而再早一点的时候,端王载漪挑唆着小醇王载沣去杀洋人俘虏,又是庄虎臣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地,他宁可得罪权势熏天的载漪,也要保护载沣,而保护了载沣,就是保护了光绪啊!
庄虎臣明为后党,实为帝党忠臣!今天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光绪心里下了断论。
“皇帝是怎么想的?”慈禧扭过脸看了看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光绪,以为他吓出毛病了。
“亲爸爸,儿臣以为七叔和载沣说的极是,儿臣刚听说马福祥、李贵带兵进北京的时候,又气又怕,现在儿臣不怕了!亲爸爸多年来,为朝政呕心沥血,亲爸爸就是大清,有亲爸爸才有大清!儿臣以为,亲爸爸应该速速出宫,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儿臣就陪着庆王爷、载沣留下,纵然身死社稷,也在所不惜!”光绪说的义正词严。
慈禧听完,倒是有些糊涂了,什么时候,庆王、载沣、光绪都学的这么有胆色?难道自己平时看错了他们?
一个小太监急忙从墙根溜了进来,对着李莲英的耳朵嘟囔了几句,他的脸色当时就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