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与板西八郎的牌局倒是顺畅无比,板西与赵冠侯是老相识,如今相见,自是有不少交情可叙。至于青木公馆以及洋子的事,两下都很会做人,把这事按下不提。尤其洋子杀福岛的事,总是有桃色事件的嫌疑,没办法当着当事人的面谈,只好当这事不存在。
按他所说,现在自己是扶桑派驻金国的武官,以后可以两下多为亲近,而按赵冠侯看来,板西实际是接替了已死的青木宣纯,负责全部扶桑对华情报工作。
除了内田康哉外,另一名陪客,则是正金银行经理松本,也是个五十开外的扶桑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极是谦和。赛金花这里,经常召开这种牌局,并不足为怪。她本人并不参与,只留出一间静室给四人,然后又亲自送来咖啡糕点,随后就退出去准备饭。
看她那娇弱无力的样子,以及送东西时,与赵冠侯之间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及眼神,让在场三人都相信,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在自己来之前,说不定两人已经在一起温存了一番。
板西心内暗自后悔,青木宣纯的第一楼,自己并没能顺利接收,否则的话,安排几个女人给他,自己的工作就顺利多了。如今,就只好用其他的办法。
牌局一开始,外面的人就不进来打扰,里面的人,则可以趁着打牌的光景,说一些机密。赛金花对着镜子,用心补妆,几个女子在旁用心伺候。这时,一个小大姐从外进来道:“小姐,电话。是铁勒公使馆那个奥列格打来的。”
“让他半小时以后打来,就说我在和扶桑的内田先生讲话,不方便出来接电话。先蹲一蹲他的性子,有什么话再说。”
奥列格作为铁勒情报机关的王牌谍报人员,在鸾仪殿袭击事件后,就正式被铁勒派驻大金,开始了对华对扶桑的情报工作。
虽然刚刚主持对华情报工作不久,手头人力经费两缺,他依旧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几个衙门里,都展了自己的内线,与这位手眼通天的状元娘子,因为之前的换俘合作,也算是搭上了关系。虽然对方不喜欢他,但是却喜欢他的钱,只要彼此能合作,就证明自己的工作可以顺利开展。
赵冠侯与善耆在京城办警察、消防队的事,他并没有过多关注,比起帝国即将与扶桑人的战争,这些问题都不怎么重要。现在对铁勒来说,当务之急,是摸清大金的对铁勒方针政策,以及尽可能拖延战争开始的时间。
虽然铁勒国内,有不少人坚持认为,铁勒只要一人丢出一顶帽子,就能把扶桑淹没,乃至于一个铁勒人可以对付三个扶桑人。可是作为情报人员的他,显然没有这么乐观。
铁勒在东线的力量太薄弱,即使西伯利亚铁路目前已经初步通车,但是运力并不能保证。在关外活跃着大批马贼、红胡子。他们对列车的袭击,导致了军需运输的不稳定,每一次输送,都可能因为袭击而中断。再说国内混乱的后勤保障制度,也让他没办法相信,前线的士兵可以得到后方有力的物资供应。
再者,到过关外的他,很清楚那里是个什么局面。士兵的士气低落,主官们只能靠放松军纪,来提升部队的士气。这又必然导致当地百姓对铁勒兵的憎恨情绪,恶性循环之下,铁勒已经成了关外最不受欢迎的势力之一。百姓们甚至更愿意支持红胡子,也不是他们这些正规军。
糟糕的指挥官,一塌糊涂的补给,外加无能的主官,现在开战,铁勒不容乐观。而且铁勒在东方的情报机构太过于迟钝,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扶桑的军事意图,盲目的动战争,结局只能是吃亏。
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打通一些关系,影响金国国策,使金国不至于支持扶桑,严守局外中立。对于战胜过哥萨克的赵冠侯,他也是持拉拢态度。与阿廖沙聊过以后,他认识到,这个武官并非等闲之辈,胆大手狠,他在心里已经认定,青木公馆袭击事件,必是出自赵冠侯之手。这无关证据,只是一种判断,在圣彼得堡说服不了人,但是对于他处理人际关系,则是个指导。
这个年轻人在金国提升的很快,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对于帝国的利益是有保障的。奥列格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不会因为曾经的仇恨,就影响双方的合作。即使铁勒为了青木公馆袭击事件背黑锅,还损失了一个李尼维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从长远角度获得利,这些损失,都算不了什么。
内田在赛金花处的牌局,他并没有等闲视之,这个时候,板西和内田共同邀请赵冠侯打牌,这里面若说不关系到关外战局,谁又能信。是以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赛金花的住处。
赛金花对这位如同黑熊般强壮的男子显然没什么兴趣,连手都不愿意被对方碰,只是微笑着,维持着社交礼仪。奥列格也有自知之明,在对方下逐客令之前,就说明了来意
“我想请赵冠侯大人,在我们的咖啡馆见一面。至于费用上,我不会让夫人白废力气的,这是一点小小的诚意,我相信,这比扶桑人给您的要多。”
他送出的,是一叠厚厚的卢布,赛金花微笑着一推“这个钱,我可不好要的。冠侯他的事情很忙,万一我邀请他,他又没有时间,我在中间,又该怎么交代呢?”
“这没什么关系,只要您能让我们两方见一面就够了,如果见不成,这只能说我们的缘分未到,是上帝的安排,与夫人并没有关系。这些钱,就是让夫人中间传话的辛苦费,并不包含保证金在内,所以您只管放心,只要您肯代为联络,铁勒公使馆对您就非常感谢,其他一概不用保证。”
“那要是这样……我尽力而为,成与不成,您可别恼。”
赛金花接过钱,又朝奥列格丢了个媚眼,就安排了一个侍女陪坐,自己到里屋去打电话。用了半个小时,她才抽着香烟从房间里出来“真是的,这钱可真难挣。他和他太太在一起呢,我这电话打的很不是时候,好在是有点老面子,人我给你约出来了,今天晚上六点种,在铁勒咖啡馆见面。我到时候给你们彼此做个引见,其他的事,我可不管。”
铁勒咖啡馆的地址,就在当初的东单第一楼,自青木宣纯死后,这个地方逐渐荒废,最终盘给了铁勒人经营。经改造,建为铁勒咖啡馆。只是桃花依旧,人面不在,铁勒咖啡馆生意萧条,来的客人很少,不复当初第一楼时,车马盈门的热闹。
赵冠侯自马车上下来,神色匆匆,似乎一脸的不高兴,见面就埋怨赛金花“二姐,你打电话也不挑个时间的。结果你这电话打完,我在家里要哄两个太太一个多钟头,又答应每人给她们买几件饰,事体才算压下去。今后可要长点心,不能想打就打。我今天还很忙,今晚上是福姐过嫁妆,振大爷已经去了,我也得去那跟着忙和忙和,可是待不住。”
奥列格见他满面不快的样子,连忙上前道:“对不起,这个电话是我的主意,不关赛夫人的事。老朋友,自从交换俘虏过后,咱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想跟你这个老朋友见面聊聊天,可是考虑到身份,自己给你打电话不大方便,所以请夫人代劳。”
赛金花似乎是和赵冠侯怄气,并没进去,而是冷哼一声“哦,是这么急的事啊,那我可不敢留你了。我若是一进去,等到待会去晚了怪我,我可吃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你们去喝咖啡,我要先到韩中堂门上站个门,给人充个杂役去。”
见她转身走了,赵冠侯伸手做了个招呼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喊,而是一摇头“这女人,简直是越来越不懂事。奥列格老兄,阿廖沙还好么?我倒是也想和老朋友聚一聚,可是时候不对,今天实在太忙,只喝一杯咖啡我就得走,待不住。”
“好说,相信我,这不用耽误太多时间。”
他在前领头,推门进去,咖啡馆里烛光幽黯客人也是寥寥无几。两人挑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一名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丰腴,身穿单肩礼服,露着半截雪白香肩的金女子,就款动身子走过来。“西多罗夫表哥,这是您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