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开病房,陈冷荷站住了身子,问赵冠侯道:“爸爸的官司……很严重么?”
“不一定,主要看朝廷追不追。京里据说要选派部员,下来查施典章。而查施,必然要查到令尊,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你可以为爸爸开脱一下么?他这个样子,如果上了公堂,我怕是很难走的下来。”
“我尽力而为吧,说话,也要给我一个说话的地方,不能我随便就冲进去,不让他们查人,那也是没道理的事。好在这里是租界,只要朝廷的公事办不下来,想要提人走,也是很困难的,老爷子先在医院里躺躺,也没坏处。至于老夫人,等她老听说别墅回来,我想身体能好一半。”
果然,陈夫人听说别墅归还,心情大为好转,居然可以坐起来,下地也能走几圈。但是她看着女儿,忽然问道:“这别墅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赵大帅他……小囡你别怕,受了欺负要告诉妈妈,妈拼了这老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妈,您想到哪去了。”陈冷荷笑着依偎在母亲怀里“您的女儿,是不会做出让您丢脸的事情的。赵大帅是个好人,也没有把我怎么样。是我自己想通了,以前我的脑筋钻了死胡同,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只要他爱我,做大做小,都没有关系。那天,他救大哥的时候,谈判,拔枪,样子很帅。我……我就喜欢上他了。苏太太对我也很好,一直拿我当妹妹,没有欺负我,做小也没什么不好。”
陈夫人打量着女儿,满腹狐疑“小囡,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啊,我怎么会骗您?您好好养病,出院就可以回家。家里的老佣人,都已经请回去做工了,用不了多久,正元就会开起来,那些失去的产业,都会回来,咱家跟以前又一样了。”
“钱财身外物,我已经看开了,只要够生活就好。只是你爸爸……你方便的话,可以不可以让冠侯来看看我。”
“可以啊,他就在门口,没我的话,他不敢进来的。”陈冷荷笑着出去,将赵冠侯拉进来,赵冠侯则表现的一如毛脚女婿一般,对岳母很是恭敬。陈夫人问了几句话,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自己的精神却已不济,只好先让两人离开。
等来到走廊,陈冷荷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只低着头说“谢谢你,帮我演这出戏。”
“没什么可谢的,你是我的侧室,我讨好你的父母,也是应当的。现在,你想去哪,我让马车送你。”
“你……陪我去趟城隍庙吧。以前一回来,就喜欢到城隍庙,这回回国,还没有到那里去逛过。”
松江城北的城隍庙,并非是作为一座庙宇存在,而是成为了松江一个极有名的景点,也是个热闹的小集市。山门两旁是各色商铺,二门里是戏台,戏台下,则是各种小吃的小吃摊。西廊是刻字铺,东廊是衙门里办茶会的茶店。
以往这里是商贩云集,游人如织的所在,可是如今的城隍庙里,正常营业的铺子十不余一。这里已经变成了所谓的人市,父母卖掉子女,丈夫卖掉妻子,还有一些女人则是自己在头上插着草标自卖。
老人和孩子,将干瘪枯瘦的手伸出来,向行人乞求着,希望能够得到一些钱。而一些明显脸色不差的人,以往应该是松江的体面人,现在却也只能在人市里,祈求着得到活路。
陈冷荷的眼圈一红,小声对赵冠侯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宽宏大量,我可能现在也要在这里,等着别人来买……衙门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就任由局面败坏下去?”
“没办法,朝廷离地三尺,是看不到人家疾苦的。在朝臣的眼里,松江,只是地图上的一个点,百姓就只是一个数字。他们做的是数字加减的游戏,认为股市的崩盘,责任全在自己,朝廷并无干系。如果不是他们这么想,张香帅又怎么会气死。”
陈冷荷忽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几步冲过去“怎么是你?小小?你不是杜世伯家的小小么?你……你怎么会落到了这里?”
那是个比陈冷荷小两岁的女人,在人市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黑黑的,离的近了就能闻到臭味,所以无人问津。她看到陈冷荷,下意识的想逃,但是被陈冷荷抓住动不了。赵冠侯指了指一边一个小吃摊子“我们到那边去说。”(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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