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良久,王少华长叹一声道:“陈兄没在北方呆过,不知道军中杀降成风,凡降者很难活过三天。”
杀降成风,无异于是在助长敌人的斗志,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血战到底。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会做出有活路时做不出来的勇敢举动。怪不得这些年来,突厥人虽是屡败于唐军,却能始终坚持下来,败而不衰,原因在于他们能同仇敌忾。
陈晚荣暗暗心惊,真没想到名垂千古的大唐军队也有如此不能见光的一面。当时的唐朝,问题太多,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毛病。这些问题要等到李隆基登上帝位之后才能革除,让大唐王朝重新回到强盛的正轨上来。
“杀降还算是好的。”王少华接下来的话让陈晚荣更加吃惊,只听他道:“无论将军还是兵士,都想冒军功,杀降自然不是问题。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还滥杀无辜,用他们的脑袋领军功。而朝廷不闻不问,滥加赏罚,无异于火上浇油,助长军队冒功之风。”
朝廷的官员都可以花钱来买,李隆基登基之后淘汰下来的“斜封官”更是达到惊人的万人之数,军队冒功一点不惊奇。
唐中宗时期,花钱买官最为流行,安乐公主凭一己之好恶卖官授官。这些得之不正的官,史称“斜封官”。
在当时,唐朝已经显现出了衰败的势头,难复唐太宗时期的强盛。要不是不久之后来了个“开元盛世”,唐朝的辉煌不可能那么眩目。当时的有识之士,非常痛心,王少华就是其中的一个。
制度已经腐败,光靠一腔热血,要想打败突厥,实在是一厢情愿。陈再荣整天吵着要去北方,奋击突厥。只能说是一时热血。想得到王少华当年的热血不比他少,更幸运的是他还成功的上了战场,现在回想起这段往事。\\\\\徒叹奈何。
陈再荣没有去成北方,或许还是他地幸运。
就在陈晚荣转念头这当口,王少华右手握成拳。捏得格格响,气愤不已的道:“最让人痛恨的是,那些边将根本就不体恤士卒,不把他们地命当命。他们每年都嚷着打突厥,说得是慷慨激昂,不过是为了得到朝廷的赏赐,想升官罢了。不论胜败。他们都会说胜了。小胜是大胜,大胜就是天大的胜利。”
风气就如此,想改变也不可能。陈晚荣正要安慰他,王少华几乎是吼出来地:“曾经有一个将领,把死去士卒的头颅割下来充军功。”
杀俘虏,杀无辜,去冒军功还可以想象,用自己兵士的头颅去冒军队。这事太难以想象了,兔子尚不吃窝边草,更别说这等事了,陈晚荣脑袋嗡嗡直响。要不是王少华说得笃定,他肯定是不信了。
“世间竟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人!”陈晚荣一向好脾气,也是忍不住骂起来了:“真是猪狗不如!”
王少华点头赞同道:“是呀!他还无耻的说,死了也是死了,还不如再为他做点事情!兵士再想冒功。也不会用自己弟兄的头颅来请功。弄得是群情激愤,我当时忍不住了。冲上去给了他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杀得好!”陈晚荣脱口赞好。
王少华苦笑道:“好是好,就是我再也不能在安北都护府立足了,只好选择离开。要不是当时兄弟们护着我,我早就给人暗算了。”
敢如此放肆地人,肯定有后台,不找他地麻烦就不在情理中了。对他这作为,陈晚荣打从心里赞赏,道:“王兄不必叹息,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必一定要在军中呢。 ”
“谢陈兄安慰,我还是想回北方去杀敌。就算是死在大漠中,也胜过这般徒耗光阴于长安了。”王少华不住摇头,很是气苦。
象他这般满怀激情,想奋击突厥的志士不知道有多少,陈晚荣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
“见过王大人,见过晚荣兄!”正在陈晚荣寻思安慰之词的时候,沈榷的声音响起。
陈晚荣扭头一瞧,只见沈榷站在面前,瞅着陈晚荣问:“晚荣兄,你又在鼓捣什么宝贝?”
能搞出这么奇怪的罐子,能搞出这么奇怪的事情,舍陈晚荣其谁欤?陈晚荣忙站起身来:“沈大人过奖了,做点小东西。沈大人,请屋里奉茶。”
“不吃茶,不吃茶!”沈榷并没有进屋的意思,走过来瞅着罐子,笑道:“这罐子的嘴向下,要不是知道是晚荣兄地杰作,沈某一定要说做这事的人没脑子。”
持这看法的人很多,陈晚荣是见怪不怪了,笑道:“一个工具,适用就成。”
王少华见礼道:“见过沈大人。”
沈榷还礼道:“王大人,我今天赶来,一是向晚荣兄致谢。刘思贤一案,要是没有晚荣兄相助,不会如此神速,晚荣兄,沈榷这里谢过了。”抱拳施礼。
陈晚荣忙回礼道:“这都是沈大人之功,我哪有功劳,只不过拖延时间罢了。”谦逊是陈晚荣的品德,这次也不例外。
沈榷笑道:“晚荣兄这胸怀让人心折了。二是来看看王大人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王少华笑容满脸道:“谢沈大人挂念。有陈兄在,要想好得不快都不成。请问沈大人,可是有事?”
“大事没有。\\\\\\要是王大人伤势无碍的话,应该早回长安为是。”沈榷语焉不详,应该是长安方面传来消息了。
他不说,陈晚荣也不问。这些官家事,自己越少搅和越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王少华明白沈榷话里的意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陈兄,这些天承蒙你照顾,王某感激不尽。若陈兄到长安,请至舍下一叙。”
他地住处陈晚荣是知道地。笑道:“王兄有事在身,我也不便久留。只是,马上就到饷午了。吃过午饭再走也不迟。”
沈榷接过话头道:“晚荣兄的好意,沈某感激。只是,我已经为王大人预备了午饭。不会饿着王大人。”
他早就准备好了,看来长安出了大事,要不然沈榷断不会如此安排。陈晚荣礼节性地道:“有劳沈大人挂心了。”
王少华养伤这些日子,得陈老实夫妇照顾不少。尤其是陈王氏,更是象慈母一般照顾他,王少华打从心里感激,当下去向陈老实夫妇辞行。
陈王氏正在端午饭。不肯放行。死活要留下吃饭。王少华急于赶回长安,坚持不允,陈王氏没办法,把一只烧好还没有切的鸡给了他,要他在路上吃点。陈老实甩了一句“光吃鸡,那么干,怎么行?”又泡了一壶茶。
有鸡有茶,这赶路不会饿着。不会渴了,王少华感动无已,含着眼泪相谢。接过东西,在陈晚荣和陈老实夫妇相送下,辞别而去。
送走王少华,回到院里吃午饭。吃过午饭,陈晚荣一个人做硫酸,无趣得紧。
有郑晴陪伴的日子多好。非常温馨。 实在是太怀念了。陈晚荣暗下决心,等到晚上。一定要去郑府,女婿也是家人,不能算外人。主意一定,加快速度做硫酸,这次做了,也就做完了。
“晚荣,你又在做硫酸?”陈王氏走过来,瞅着盆里,问道:“晚荣,你说郑老爷子他们一家人难得回来一次,你是不是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