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镇江水师千总赵仕哲面前的,是一片起伏平缓的土地,除了大片的农田之外,便是长势茂密的森林,那豁嘴崖,便是临海处忽然隆起的部分,中间明显有一道海风侵蚀而成的巨大裂缝,当真是一张豁嘴的模样。赵仕哲按着审案时得到的消息看过去,那临海一片森林边的村子,大概便是那些“不服官府”管制的人所居之处。</p>
此时,远远望去,那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各自手中的活计,有的是编织渔网,有的修补渔船,看上去,正如辽东一带的海滨渔村一样,是过着半渔半农的日子。偶尔几声犬吠,还有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这一幕,倒令赵仕哲狐疑起来,这哪里像是绑匪所居之地?</p>
前面的赶车人没有停留的意思,仍然沿着大道,一直向前行去,似乎是要绕过村子,直抵崖前。赵仕哲对四个亲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小心提防,便也跟着车队,继续缓缓而行。</p>
绕过村子走上一里路,正是崖前一处林木最茂盛之处,赵仕哲等人正小心查看着动静,却见前面车队停了下来。原来,那不宽不窄刚好能通行一辆大车的道上,正站着十几个人,堵住去路。赵仕哲等人正处于十几丈远,倒刚好能看得见、听得清。只见那像是首领的一人,长着一副络腮胡,敞着怀,露出一身的彪悍,身旁的人也都是一脸的凶悍,卷着袖子,衣衫不整,只是稍稍靠后站得远一些的几人,倒是穿着齐整。不过,此时这帮人拦住车队,那兵器却都悬在腰间,个个都是带着笑,那面目可就少了几分狰狞。</p>
“都停下,报上各家姓名,爷爷们要清点银子数目。”那首领模样的人叫道。</p>
其实不用说,自打这些人从林子里走出来,那车夫可都战战兢兢地停下不动,那来时路上的几分“不关己事”的念头,可就被惧怕替换了。</p>
“将箱子都打开,若是少了一分,就别想见人。”另一名大汉叫道。</p>
车夫们哪敢怠慢,立即动手,将大车上的银箱掀开盖子,立时,一片银光闪闪,那些大汉们都露出垂馋之色,望着银子一动不动。</p>
“都快些个,少啰嗦,没见过银子么?”站在后面的一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撇着嘴叫道。</p>
那名敞着怀的首领伸手摸了摸一脸的络晒胡,回头瞧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符千总,未必你见过这么些个银子?”</p>
符千总?这三个字一出口,那姓符的立即变色,双眼微眯,霎时间便变得煞气腾腾。那名首领似乎也觉得不妥,这失口叫出了那人的名字,这可不好,当下便往那些车夫们瞧去。这说不得,便要杀了这些人灭口。</p>
其实,也怪不得这伙绑匪嚣张,看这样子是一点没有害怕官府追查的意思。上一次每人五千两的银子,可是来的轻轻松松,这都过了这么些天了,光听说登州府的捕快们在查案,这豁嘴崖一带却是半个人影儿也没见着。既然如此,便不必担心,是故这趟接银子的差使,便象寻常商人们的买卖一样。只是适才太快大意,一不留神便叫破了同伙的名字。</p>
姓符?镇江水师千总赵仕哲心中疑惑,是名千总,这不是山东水师的人,便是登州营的人,但登州营已经被封在营里,此人八成便是山东水师的武官。不过,这姓符的,总觉的十分耳熟。赵仕哲偷眼向那叫符千总的望去,越看越是眼熟。</p>
猛然间,赵仕哲记起来了,此时正是那年单独一人赴镇江堡,与苏翎洽淡秘事之人,正是山东水师千总符宝正。那时赵仕哲还仅仅是苏翎身旁的一名护卫,这名字是听说过的,且在符宝正离开时,还见过一面。没想到,此时却是在这里再次遇到。</p>
一时间,赵仕哲心头一阵寻思,这事果然与山东水师有关。看适才这几句,面前这伙人八成是分为两拨,定是山东水师勾结了什么人一起犯下的案子。看那大汉的模样,不是惯匪,便是所谓白莲教中的头目。那徐鸿儒在山东起事,这等起兵反叛的,白莲教内可是有不少类似眼前这类人物。</p>
赵仕哲轻轻咬牙,暂时要忍一忍,只要寻回严安途、王鸿、蒋明三人,再来收拾这帮成心找死之人。白莲教虽然算是一帮子农民起兵,赵仕哲却对其并未有什么看法,但眼下既然寻到辽东军伍的头上,说不得,这大开杀戒便算是练兵的插曲了。不管眼前这伙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赵仕哲可并未打算留下活口。</p>
至于山东水师,赵仕哲本派人通知海上船队,准备一旦消息明朗,便要对山东水师威慑一番,若是人平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也不会客气什么。</p>
那名首领想了片刻,便吩咐那些大汉上前清点银子。那符宝正一直阴沉着脸,盯着面前这些大汉,稍后,又回头低声对身后的几人说着什么。这一幕,那名首领等人倒都只顾着点银子,倒是没有注意,这边赵仕哲,却看在眼里,心中狐疑不定。看这样子,这里两拨人也并不齐心,真不知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