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表现得正如最寻常的一个中国农民,他不识字,格局小,不知时代变化,但是他有着自己的信念,在关健的原则问题上会抛开那种农民式地狡猾,向你展现一个真实的刘永福。
大家一一开言相劝,黄守忠说道:“将军,这件事越南人、黄佐炎办得不对,是该让他们知道我们地厉害。”
柳宇也说道:“细柳营恰巧有些小动作,正好可以替将军摇旗呐喊。”
站在黑旗军这些管带的角度上看,这件事情也令他们心寒。这代表什么?代表着越南政府始终没把黑旗军作为自己人来看待,他们始终只是一支不可靠的雇佣军,封赠父母是一件极小的事,但就是这么一件事,还有人在其间上下其手,硬是将其漂没了。
刘永福伤心过度,他一一给诸个管带作恭:“这一回谢老弟支援了!”轮到柳宇这里,他先是看了一眼叶成林,然后才说道:“柳营官,你在山西放心去作便是。反正被他们压迫十多年,再大的压力,我刘某人也顶得下来,这一回你能给我刘某人助阵。我刘某人自然不会亏了你。”
柳宇拉着叶成林赶紧给他施礼:“多谢将军了!自当为黑旗军守好山西门户。”
刘永福抹了一把眼泪:“倒叫两位见笑,我这个人不识字,见识短浅,只知道尽孝父母……听说两位营官在山西也做出一番大事来。”
柳宇知道这位黑旗军统帅现下正是伤心处,就简短地说了两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欠饷甚多。久讨无效,无奈之下只能兵谏。”
“好!两位也支持我来一回兵谏。”刘永福不愿多说。对吴凤典说道:“你带几位营官下去歇息,我好好想一想。”
吴凤典先给黄守忠安排了住处,然后再领着柳宇和叶成林住下,这一回柳宇带了一个加强排的护卫,在保胜城内替这么多人找到住处还是件难办地事。
吴凤典办事很妥当。他没说几句话,就有人腾退了房子。让柳宇他们住进去了,然后又问道:“阿宇,成林,两位可要吃点什么?这一带风景甚好,饭后可以出去转转。”
“不必了!”柳宇只是望了一眼北方,那条河的对面便是中国,他的故土,他总有一天会越过这条河,回自己的故土去开创一番惊天动地地事业。
一直等到柳宇和叶成林都安排妥当用上饭菜了,那边吴凤典才说了:“这一回。渊亭是真动怒了!他为越王。为黄佐炎卖了这么多年地命,可到头来了。越人还是把他当作一个家奴。”
以微知明,黑旗军在越南的地位如何,从这件不大不小地事情就可以清楚了:“前次渊亭为了乌鸦营的事情,也是动了些怒气,但是这一回你们柳营替他仗义执言,想必他都在记在心底,我再在渊亭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以后你只管放手应付下游便是。”
虽然叶成林和柳宇都是营官,但是吴凤典很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当中谁主谁次,而叶成林也很识相地不说话,柳宇当即回了一礼:“如此便谢过雅楼了。”
吴凤典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道:“听说细柳营在山西又增设了两哨?”
柳宇也很从容地说道:“是细柳、乌鸦两营各增编了一哨,山西地方百里,以四哨之兵压制全省,尚有些有心无力,所以我便增编了两哨人,都是新卒,连哨长也没定下人选来,守备尚可,野战则不足。”
吴凤典看了一眼叶成林,正看到叶成林正美滋滋地在那品着小酒,不由一阵气闷。
他的防区原本便在山西省,对山西防务最是清楚不过,想要压制山西全省,一营三百人足够了,即使是两百兵力也可以勉强应付,现在柳宇把兵力扩至两营六哨六排,兵力足有千人,那肯定决心把山西这块地盘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以后前途不可估量啊。
他看着叶成林,越发觉得气闷,如果论关系,他地左营一向与细柳营相近,却没料想到这黄旗军的旧将抢了先手,成了柳宇面前地大红人,据现在得来的消息,叶成林的部队不但尽换后门枪,而且还新编了一哨人。
细柳营编的是大连,所以他们一哨人几乎有半个左营的规模,一看到叶成林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再想想自己左营还是换汤不换药,只从细柳营那买了十几杆后门枪,不由就开口问道:“听说柳营官手段通天,最近又弄了些后门枪。”
“只此一回,只此一回!”柳宇可不敢把自己能改装后膛枪地秘密说出去:“以后就没路子了,还好弄了些,不然这两哨人的装备,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弄。”
现在细柳营内部慢慢地将哨改称连,但是在对外场合,还是用哨这个非常传统地编制:“现在连这两哨人的装备都还缺编不少。”
虽然说是缺编,吴凤典很平淡地说了一句:“那柳营是不是还想扩充队伍?”
柳宇却被他问倒了,他思索了一会才回答:“真有这个打算。”
吴凤典又多瞅一眼沉默的叶成林,他转换了一个话题:“渊亭有心回乡扫墓,他和我商定,他回广西的时候,黑旗军暂时由我来主持。”
无论是柳宇、叶成林,站在门口的司马泰,或者说吴凤典自己,在这一句话中寂静下来了。
吴凤典自己打破了这种寂静:“我想我可以担起这个责任,这件事除了渊亭,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成良也不知道。”
这个责任太重,特别是象黑旗军这样的队伍,主持全军的责任就更重了。
吴凤典只领一营三百人,而细柳营、前营都是千人左右的大营头,后营刘成良又是刘永福的义子,吴凤典真正能指挥地恐怕除了他自己地左营之外,就只有杨著恩的右营。
这仿佛是柳宇离开老营,却把叶成林和司马泰同时留下,司马泰是老资格地哨长,叶成林则是新上任的营官,无论任命谁负责留守,必然都会出现调度不动的问题。
柳宇发现吴凤典真能沉得住气,他在等着自己的答复,整整等了有半分钟。
细柳营的动向,现在已经到了能决定黑旗军走向的时候了,他问了一句:“渊亭什么时候走?”
“还早,十天半个月他走不了,至少要把手头这一摊子事收拾干净才能走。”吴凤典对刘永福了解很深:“还有,渊亭这次回国并不仅仅是为了祭祖这么简单。”
“越国糜烂,法人步步紧逼,我黑旗军与法人必有一场恶仗,昔日我阵斩安邺,迫使法人草草收兵,可这一回却不象前次那般简单了。”
柳宇对此赞同:“现在不同于阵斩安邺之时,那时候法人败于普鲁士之手,无力用兵于远东,故只能草草收场,可现在法国国力回复,决不会象上次那次草草了事。”
吴凤典没有柳宇那样的国际观,他只能从自己的眼中去看这个世界:“说得甚是有理,不过渊亭回国祭祖,便是想回国向大清请助援助,越南终是大清藩属,想必能请来饷械。”
这是他和刘永福反复推算过的,大清既然要用他们在越南来对付法人,想必总得出点军饷军械,只要有军饷军械,一切皆有把握。
细柳营为什么能迅速崛起,还不是因为他们既有新式军械,军饷又足,可是细柳营再怎么饷精器利,都比不上大清国吧。大清国一年不知道要进口多少精利军械,别处不说,在香港一地一年就能扫进好几万杆后门枪,还有许多克氏行营炮、格林炮之类的陆战神器,据说人家一尊快炮连珠施放,能抵已方三百门铸铁炮。
大清国从手指缝漏下那么点军械军饷来,黑旗军的前途就不愁了,刘永福盘算过:“咱们拼死拼活替大清守卫越南,总能换得几百杆后门枪,几万两的军饷吧!”
所以他回乡之事事在必行,而吴凤典也想在这个问题获得柳宇的支持。
柳宇却问了他一句:“此事细柳营当如何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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