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只窗外风声不停,一阵阵的,闹心。或许是风儿的缘故,刘枫失眠了,躺在褥子上“翻烧饼”,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两只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脑子里还在回味那碗面,那手艺……啧啧……果真不输明月啊!
念起,转脸放胆看去,察丝娜就睡在三尺外的锦床上,薄薄一层帷幔遮着,月光透窗进来,隐约见个轮廓,曲线……很美啊!
对于察丝娜这个人,刘枫那是相当欣赏。就说眼下这处境,先做了一年多的人质,换个地儿又成了“礼物”,换作旁人还不哭天抹泪儿找绳上吊?可她呢,多从容啊!知道走不掉也逃不脱,乖乖认命倒也不出奇,她倒好,镇定自若,泰然处之,这还不算,更是化被动为主动,以俘虏之身,行合作之举,处绝境还不忘利用自己一把,为自家男人排忧解难!
天晓得,她还真做到了!——这是一般女人么?少说也是武若梅这个档次!比之雨婷……只怕还小胜半筹!
佩服!佩服!
屋内静极,百无聊赖,刘枫眨巴几下眼睛,无所谓地随口一问,“姐,你想夫君不?”
“哪个夫君?是指陛下,还是你?”这声来的突兀,刘枫原本没料到她会回答,小吓一跳,“呀,你没睡着?”
“有个血气方刚的青壮汉子,半夜里脱得赤条条躺床下打滚儿,换了你,你睡得着?”察丝娜翻了个身,没好气地说,“怎么了,捉了姐不放,害得人家夫妻分离,良心过不去了?”
“嗯……有一点。”刘枫答得很老实,“你……很想他吧。”
“想!想得心里疼!”察丝娜有些伤感地说,“不过也只能想想。已经一年多没见了,今后也怕是见不着了。自打赴楚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放了我的,不管仗打得如何,谁赢谁输,我这辈子都是回不去的,等来世吧。”
“别,你别这么说,也别想短的。我答应你,无论输赢,我一定送你回去。——我保证!”
“为什么?”
“我的父母,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这样的事……我不愿见,哪怕是我最大的敌人。——这么说,你信不信?”
“信!我当然信。”察丝娜高兴地笑起来,“你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嘛,说出话来自然驷马难追的。”
“狗屁君子,我死撑着呢!——不信,你敢‘坐’上来试试,我立马‘乱’给你看!”刘枫凶巴巴地威胁,逗得察丝娜咯咯咯地笑起来,连说“不敢”。
这一阵热闹,察丝娜倒也没了睡意,忽然一掀帷幔,探出脸道:“哎,你知道么,头回见面,我真的很惊奇,你居然能收服绮兰!?从小养大的鹰卫啊,宁死不屈的,这太不可思议了。——现在啊,姐明白了,你这个人……嗯,怎么说呢,很特别,奇怪又很亲切,处久了叫人生不出防备来,兰儿啊,怕是不知不觉就着了你的道儿吧。”
“或许吧。你们派兰儿来,是要杀我,结果兰儿却把我给救了,这都是命!”刘枫感慨一番,忽然心生好奇,问:“哎,兰儿是个假公主,那么真公主呢?你们把她藏哪儿了?”
“一个大姑娘家,还能藏哪儿?嫁人了呗!”
“嫁人?嫁给了谁啊?”
察丝娜想了想,说:“一个武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司隶副督帅速柯罗,原是朵里尔的女婿,可惜丧妻了。陛下很看重这个年轻人,他作战勇猛无畏,很有本事,又忠心,朝廷剩下的军队有一半都由他指挥。你不知道,真正的兰儿性子很野,最爱英雄的,这个速柯罗三旬年纪,在潼关战役中立过奇功,名气很大,人也生得好看——比你好看多了!便央求陛下将她指给速柯罗续弦,如今的兰儿没了公主名分,只是个普通宫女,便允了。这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刘枫“哦”了一声,问:“那另一半军队呢?是谁指挥?”
“这个人你一定认识。外头风传他和你有仇呢!——他叫阿赤儿。”
“阿赤儿!?居然是他!?”刘枫一下坐起来,借着月光,察丝娜看见刘枫指了指右脸,“看见这道疤了么?就是他给的!你说,这个仇深不深?”
察丝娜煞有其事地定睛看了半晌,然后极度惋惜地又摇头又叹息,“可惜!就差一点点,要是再准半分……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
刘枫气得够呛,呼啦一下又躺倒下去,好一会儿才气鼓鼓地说:“要说可惜,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阿赤儿,其实是你们大狄皇朝的第一罪人!”
“啊?这话怎么讲?”
刘枫咬牙一笑,森森然道:“要是没有他,没有他带兵袭击我的家乡,或许啊,我这一辈子就窝在山里过了,压根儿就不会起兵!——你说,他是不是罪人?”
察丝娜一怔,接着咬牙切齿起来,“竟是这样!?太可恶了!这个人,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真是该死!”
刘枫听了大为解气,笑呵呵道:“所以说啊,没事儿别惹我,不划算的!你说是不是,姐?”
察丝娜冷哼一声,呼啦甩下帷幔,一个翻身面朝里,再不肯打理他,刘枫无趣地嘟囔几句,便也朦胧过去。
一夜无话,天亮刘枫先起来,吃了早饭,打声招呼便自去前殿上朝理政。察丝娜也没懒觉睡,大清早的,大把官太太们已排着队要拜访“察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