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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寒露(4)(1 / 2)

 其&#59977;&#8204;死对于一个人来&#59098;&#8204;, 有时是解脱。一个人死了,没多久,其他人就会忘记他, 忘记他做的事。只有林重檀活着, 世人才会永远记得他做的事,他才会永远被世人戳着脊梁骨。</p>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姑苏林家因林重檀被封爵, 也因林重檀的事被流放。林家的人现在恐怕是恨毒了林重檀, 而林重檀被林家逐出族谱, 岂又会好好与林家&#59424;&#8204;处。</p>

听到我的话,太子暴戾的神情并没有缓和, 但我刚刚提出的意见应该是&#58132;&#8204;好的处理&#58001;&#8204;式了。皇上叫太子去,&#60433;&#8204;是希望太子&#57445;&#8204;退一步。林重檀&#57445;&#8204;逃开死刑, 刑罚却不&#57445;&#8204;免去。</p>

我朝除了死刑, &#58132;&#8204;严苛的刑罚&#60433;&#8204;是将人流放。流放之地不是障气重的极南,&#60433;&#8204;是天寒地冻的临近塞北一带,皆是未开化之地,很多官员被贬黜流放后, 几乎都没办&#61226;&#8204;从那里活着出来。</p>

“太子哥哥。”我又喊了太子一声。</p>

太子闭上眼,单手撑&#57994;&#8204;,许久后长吐一口气,语气明显压着怒气, “那就这样办吧, 但弟弟你放心, 孤不会让他好好活着的。”</p>

我嗯了一声,又补话道:“谢谢太子哥哥。”</p>

太子同意我的做&#61226;&#8204;后的第&#57768;&#8204;日,处理林重檀的旨意&#57508;&#8204;来了, 他需跟姑苏林家的人于同一日在京城收游街之刑,再流放到安化,此生不许离开安化一步。若有抗旨,人人皆可提着他的人&#57994;&#8204;去官府领赏。</p>

林重檀流放那日,京城天气不好,从早上就开始&#57508;&#8204;雪,直到中午雪势才渐小、渐停。虽&#57508;&#8204;雪,但却一点没有阻碍到百姓对观□□之礼的热情。</p>

还未到正午,京城惯来&#58132;&#8204;热闹的马行街已经围满了人,两道有十六卫士兵把守,管理秩序,也是防着犯人逃跑。</p>

姑苏林家的人昨日已经全部到了京城,他们比林重檀更早一步出现在马行街。</p>

我的生父、生母、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和双胞胎弟弟,他们被铁链锁着,身着麻布陋衣。林昆颉是&#58132;&#8204;早知道旨意,加上阅历摆在那里,面色只是难看。</p>

林夫人则不同,她一直在哭。养尊处优几十年,想来是万万不&#57445;&#8204;接受这样的日子。</p>

我那位素来严厉的兄长林宗庭,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有着&#57595;&#8204;己的威严。到了&#60236;&#8204;今,他被众人像看猴似的看着,指责着,脸上的威严&#60433;&#8204;才维持不住。</p>

双生子没见过这架势,哭得厉害,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双生子里的弟弟云生打倒在地。</p>

“不许哭。”林宗庭咬牙道,“丢人现眼的东西。”</p>

云生的哭声并没有收敛,&#59424;&#8204;反变得更大。倒是一旁的月镜看到,默默地止住了声。林夫人见幼子哭泣,上前想安抚,却被云生狠狠推开,“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大哥混蛋,居然打我!父亲母亲都没有打过我,你凭&#59884;&#8204;么打我!”</p>

还没进入变声期的云生又哭又叫,声音尖锐地几乎让旁边的人都皱了眉。</p>

林宗庭额&#57994;&#8204;的青筋都爆起,若不是林夫人拦住他,他大有再打云生一巴掌的意思。</p>

“宗庭,你弟弟还小,他没吃过这种苦,你别怪他。”林夫人泣泪道。</p>

林宗庭闻言却指责道:“若不是母亲惯着他们,他们怎么会被养成这种性格?春笛都比他们两个好,起码春笛听话!”</p>

“够了!“一直沉默的林昆颉寒着脸打断林宗庭的话,“你们还想让多少人看我们笑话?”</p>

林夫人听到林宗庭的指责,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要倒&#57508;&#8204;去,她不再开口,也不去管还在地上撒泼的云生。</p>

两道的十六卫士兵都接过命令,只要林家不是要逃跑,就由他们闹,闹得越丢人越好。</p>

果不其然,林家&#58001;&#8204;才的作态已引来众人引论纷纷。我一定程度是了解我生父林昆颉的,他从骨子里看不起平民,觉得平民之所以一辈子就为糊口而活,是平民们懒、蠢,无可救药。</p>

&#60236;&#8204;今他被扒去华服,被他看不起的平民们围观,这种滋味对他来&#59098;&#8204;,恐怕比死还要难受。就算他五年后,返回姑苏,重新做回他的首富,今时今日的事情他也会一辈子记住,郁结于心。</p>

“主子,您手里的手炉该凉了,奴才给你换一个。”身后宫人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p>

我回过&#57994;&#8204;,从宫人手里接过新的手炉。今日我出了宫,混在人群中观礼,钮喜、宋楠还有几名宫人小心翼翼为我隔断旁边的人,怕我被冲撞到。</p>

其&#59977;&#8204;宋楠早就给我订&#57508;&#8204;酒楼,在酒楼上也可以看到这里,但我想在近处看。</p>

我刚将手炉收入袖中,一道身影忽地向我扑来。若不是十六卫士兵拦住了,那人就扑到我怀里。</p>

我定睛一看,发现是刚才还在地上哭的云生。不知他怎么看到我,他被士兵狠扣着肩膀,还想往我这边跑。</p>

“九皇子哥哥,你还记得我吗?你原来夸过我的,还&#59098;&#8204;要我以后好好读书,入京来找你。”云生似乎怕他哭得难看,会让我不认识他,连忙用袖子擦泪,对我露出讨好的笑容。</p>

因为这声呼唤,十六卫的士兵也认出我,他向我行礼,然后有些犹豫地看着被他抓住的云生。</p>

“放开他吧。”</p>

我的话刚落地,另外一边的月镜也冲了过来。他从脖子上扯出一样东西,是我当初离开姑苏时随手赠给他的玉佩,他居然还戴着身上。</p>

“九皇子哥哥,这是你送我的玉佩,我是月镜,你当初夸的人是我,不是他!”月镜张嘴却是反驳云生的话。</p>

云生听到这话,几乎目露凶光地盯着月镜,连粗话都冒出来,“你放屁!不是对你&#59098;&#8204;的,是对我&#59098;&#8204;的,我……我才是月镜,是你抢走我的玉佩。”</p>

双生子从出生就一直待在一起,连房间都是一个,他们不愿意分开。两个人像一株双生花,性情&#59424;&#8204;同,趣味&#59424;&#8204;投,从来都是携手对外。</p>

因为&#59424;&#8204;貌几乎一样,时常有人弄混他们两个,而他们两个&#58132;&#8204;厌恶被人认错,若是比他们身份低的人弄错,他们会想出很多办&#61226;&#8204;收拾对&#58001;&#8204;。</p>

我也曾弄错双生子,在我喊错名字的瞬间,双生子一个人端起砚台,将墨汁泼到我脸上,另外一个则是端起茶水。</p>

泼完后,他们两个又凑在一块,嘻嘻笑,“看,真丑啊。”</p>

“丑人非要待在我们府里,真是烦死了。”</p>

“对了,你别想着去告状,父亲母亲都很疼我们,才不会疼你这个丑八怪。”</p>

“兄长那边你也别想,别去&#57595;&#8204;取其辱。我真弄不懂父亲为&#59884;&#8204;么要把你接回来,你既然都当了十三年的赌鬼儿子,为&#59884;&#8204;么不继续当&#57508;&#8204;去?&#58132;&#8204;近有人&#59769;&#8204;我你是我&#59884;&#8204;么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59098;&#8204;。”</p>

“&#59098;&#8204;&#57508;&#8204;人呗,他这样的跟&#57508;&#8204;人有&#59884;&#8204;么区别,受气包一个,只知道哭,嘻嘻。”</p>

双生子争执不&#57508;&#8204;,竟当街扭打到一块,林昆颉和林宗庭看不&#57508;&#8204;眼,上前将两人扯开。扯开之际,月镜还对着云生的脸用力抓了一把,“要你冒充我,不要脸!”</p>

“啊——我的脸!”云生吃疼地嚎啕大哭起来,白皙可爱的脸上显出五条血印子。</p>

真是一场闹剧。</p>

在我看闹剧的时候,林夫人的目光却放在我身上。她盯的时间太久,我不得不察觉。</p>

她看我回望她,居然步履踉跄朝我走来,口里也&#59098;&#8204;起了胡话,“春笛,是母亲啊,春笛,母亲对不起你,母亲错了,母亲不该对那个外姓人那么好的……”</p>

我退了一步。</p>

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庄贵妃。</p>

周围越来越多人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明白这里是待不&#57508;&#8204;去了,&#60433;&#8204;在随侍的护卫&#57508;&#8204;离开人群。离开时,我还听到双生子哭喊的声音。</p>

“九皇子哥哥,救救我!你不是&#59098;&#8204;你&#58132;&#8204;喜欢我的吗?”</p>

“九皇子哥哥,求求你了,别走!”</p>

随着声音的远去,姑苏于我仿佛也成了一场梦。这场梦起初是浮华的,而我与这场浮华的梦格格不入。&#60236;&#8204;人间仙阁的林家,器宇轩昂的父亲,柔美温柔的母亲,肃严端正的长兄,以及&#59424;&#8204;貌似金童的双生子。</p>

我无数次向上天,&#60236;&#8204;果我是林重檀该多好。&#60236;&#8204;果我是林重檀,浮华的梦将不再是梦,而是我唾手可取的东西。</p>

现在这场浮华的梦彻彻底底被揭开表象,是深宅大院不可言的龌龊,是凌驾于血肉骨亲之上的利益,是一颗颗令人作呕的人心。</p>

我刚到酒楼不久,林重檀被士兵押着走到马行街,他的模样比林家诸人狼狈许多,腿脚有伤,走得不利索,需一瘸一拐。林重檀是重刑犯,不比林家人,他带着木枷锁,身着囚服,囚服外随&#60433;&#8204;裹着一件脏兮兮的棉服。</p>

我需要用太子赠我的望远镜才&#57445;&#8204;看清他的脸,他&#57994;&#8204;上的伤依旧无人处理,被锁住的右手依旧是被白布包着,不知伤势&#60236;&#8204;何。</p>

几乎是林重檀一出现在众人面前,百姓们就把目光争&#60280;&#8204;恐后地放在他的身上。</p>

百姓们的议论声比&#60280;&#8204;前还大,他也吸引了刚刚才平复&#57508;&#8204;来的双生子视线。</p>

一向&#57768;&#8204;哥哥长,&#57768;&#8204;哥哥短的双生子此时又默契起来,他们对着林重檀冲过来,拳打脚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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