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八月十五过节了</p>
每逢佳节倍思亲</p>
中秋佳节。.org又名仲秋，除了合家团聚安康和睦之外，还有庆祝丰收的意思，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大节气之一。有钱的大户就不消说了，肯定是遍撒贡品祈福祖庙，就是仓房里也能供上大把的时新果子。即便是那些寒门小户，哪怕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顿干饭的那种人家，也提早一个月就从口粮里挤出点来，咬着牙置办个月饼，一家子分食了。</p>
就是实在弄不出美味的月饼，也得蒸几个红糖粘锅贴，把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枣儿往锅贴上那么一按，照样能哄家里的娃娃们笑逐颜开。</p>
毕竟是过节嘛，和寻常的日子他就是不一样。</p>
可今年谁还有心思置办这些？</p>
外头剃头挑子上挂着的人脑袋，为了这脑瓜子上传承了几千年的头发，都杀成了血海了，谁还有心思弄这些？</p>
即便是因为怕建州人的刀子把头发给剃了，也把辫子留起来了，可一个大老爷们儿脑瓜子上拖条尾巴，脑袋不是脑袋屁股不是屁股的，还怎么出去见人？</p>
羞先人的事情呐！</p>
憋着忍着把脑瓜子剃了。总算是做了大清的顺民，可这根本就不算个完。</p>
什么叫顺民？就是奴才。</p>
既然是奴才，就得养着主子。</p>
每十来户人家里头，就养着一个满洲的主子。各家各户的男人们每日一早一晚的都得过去请安问吉祥，行的礼要是不够了就得挨大脚丫子踹。</p>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p>
可这些关外来的主子难伺候着呢，好吃好和祖宗一样的供奉着不说，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要是稍微有一点姿色，这些关外来的禽兽就敢直接按在炕上……</p>
就为了这个，家里的女人们都不敢洗脸，一把锅底会抹在脸上，都成了一个个的火灶王。可每天还是听说许多让男人们羞愧的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裤裆的消息，不是东家的姑娘上吊了，就是西家的媳妇投井了……</p>
都这样了，还什么节气？过他娘个狗屁吧。</p>
街上还响着铜锣，穆崇文还在人模狗样的四下转悠，扯着鞑子的鸡毛当大令：“剃发令下，照令剃发者为我国之顺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立斩之……”</p>
这个忘祖宗的狗东西，指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是看大伙儿好欺负呢。可大伙儿能拿他怎么样？</p>
对于血腥的恐惧，使得这么多人根本就不敢站出来，心里却盼着能有一个英雄横空而来。教训一个这个狗东西……</p>
颜宅之左就是复圣庙。</p>
颜回为儒门七十二贤之首，圣人门下十哲之冠，地位尊崇，祭孔之时唯独有颜氏可配享香烟血食，而这座复圣庙就是在历朝历代的基础上修建而成。</p>
先贤一脉，已是断绝，颜贤后裔之悲壮惨烈周遭民众尽知，闻此剧变无不痛心疾首，却为此圣贤后裔之壮而暗自称颂不已。</p>
今日。</p>
颜门女眷悉数聚于先祖圣庙之前，一个个俱是白衣孝服，齐声唱颂先贤古训：</p>
“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p>
“……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p>
一众女子，个个披麻人人戴孝，放声唱颂，闻者无不落泪。</p>
便是一些胸中血气旺盛的学子也有感于此，纷纷上前，对着端坐于正中椅上的老祖宗行大礼，以表敬仰之心……</p>
“铛”“铛”铜锣声中，穆崇文带着十几个人至此，见此场面，嘿嘿一笑：“我当你们这些女人会以身相殉呢，原来也是怕死的，现在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弄这么些名堂还有什么用……”</p>
这个人见人怕的火阎王一过来，众多的学子当即大散，人人退避，都为这些女眷揪一把冷汗。</p>
老祖宗环视四周，住着拐杖站起身来。冷冷说道：“穆崇文，好贼子，老身念你同是汉家血脉，若是就此细心革面，在诸位相公灵位之外请罪，可留你全尸。若再是泯灭天良，当受天诛之苦。”</p>
“嘿嘿，是么？”穆崇文嘿嘿的冷笑着：“不要以为你们这些女人有祖先的荫护我就不敢动你们，穆老爷现在就是这里的主子，想叫谁死，谁就活不了，想叫谁活他肯定就死不了。我这种人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我知道，也用不到你个老婆子来提醒。可那也等世道颠倒过来之后才行。就是老天爷下来了，又能拿我怎么样？”</p>
“好，好贼子，趁你还明白事理，老身我就先告诉你何谓天诛。”老祖宗缓缓说道：“尔大祸已在眼前，犹自不知，作此欺心忘祖之举。尔之罪，扒皮抽筋鸡犬不留都难恕其万一……”</p>
“是么？”穆崇文阴阴的笑着，冷眼看着一众女眷：“爷爷我要是收拾你们这些寡妇，也是反掌之间的事情……”</p>
老祖宗和一众女眷，同样是怒目而视，不做丝毫退让打算。</p>
终究是做了亏心事的，穆崇文心里头也是发虚，要不是身后有拿刀子的辫子兵，早就瘫软在地了。</p>
看这些女人如此胆气豪壮，心中也噗通噗通乱跳，总是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头，却始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p>
是了。</p>
狗贼这才这才注意到反常之处。</p>
这些女人都是通身的白衣素服。唯独臂膀处绑着一块子红布。</p>
那红布也不过巴掌大小，却红的如此显眼，仿佛是用生血浸染儿成，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某个极其恐怖的物件儿……</p>
“今天的事情不对。”穆崇文心里发毛，刚一转身，就见到四下涌出好几十号壮汉。</p>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穿的白色衣衫，仿佛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戴孝一般。这些人一个个都的光着脑袋，露出整整齐齐的发髻，齐齐的涌了过来，根本就是来和这个剃发官差脚叫板的意思。</p>
“怪了，这些的胆子也忒大了些……”</p>
正在穆崇文迟疑之间，那些汉子当中蹿出一个半大的孩子。这孩子身上套着件子宽大的不像话的土黄色衣衫，衣衫上是一条通体而过的红线，臂上是和颜家女眷同样的一块子红布……</p>
“赴死军，锄奸团。”随着孩子的一声呼喊，那些壮汉劈手扯掉身上的孝服，露出里头的土黄色军装，震天价的大吼一声：“七杀决死，为国锄奸。”</p>
“我的老天……“穆崇文脑袋里“嗡”的就是一声，嗓子里象是塞进了一把猪毛一般，“咕噜”了好几声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裤裆里一股子热流顺着大腿就淌了下来。</p>
锄奸团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也太过恐怖，尤其经过民间的口口相传之后，这些人比阎王爷还要厉害，但凡是被锄奸团看上的人，别说是全身而退，就是能落下个囫囵尸首也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p>
被彻底妖魔化的锄奸团四下齐出，堵死了穆崇文等人的去路。</p>
其实堵死不堵死已经不太重要，因为这些人早被吓的魂不附体，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如同无头的苍蝇去了腿儿的蜘蛛。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提着刀子四下叫嚣，转眼之间就已瘫软在地不能动弹。</p>
穆崇文多少还算是镇定一点的，高叫着：“给我杀，赶紧敲锣聚兵……”</p>
可哪还有什么用处？身后的勇士们已经扔了刀子跪地请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也是逼不得已……”</p>
“嗯？”鲁识字大为诧异：“你这鞑子还会说汉化？”</p>
“爷爷，小的不是鞑子。小人是汉人，正正经经的汉人，因为穆大人……因为穆狗贼说扮成了满洲人可以吓唬老百姓，小人这才……”</p>
谁不知道锄奸团是专门给鞑子找麻烦的？这时候再继续冒充鞑子恐怕立刻就血溅五步。</p>
旁的“满洲勇士“也赶紧表明自己的身份：“小人也不是鞑子，小人都是假扮满洲人的……”</p>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自己的同胞那就好说了。”鲁识字用刀子拍着这个假“满洲勇士”的脸，笑眯眯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杀过自己的同胞？”</p>
“没有，绝对没……”</p>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p>
鲁识字一脚把飞起的人头踢出去老远。任凭无头的尸体还在咕咕的冒血，冷笑着说道：“我最恨的就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小人……”</p>
刀子上还滴答着温温热热的血呢，鲁识字再次问另外一个：“既然你也不是鞑子，咱们还可以商量商量，我好好的问，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答，你有没有杀过自己的同胞？”</p>
“小的没……小人杀过，杀过，”刚才撒谎的连脑袋都没有了，谁还效仿？赶紧承认自己的罪行：“小人是迫于……”</p>
又是刀光一闪，紧接着就是血光大现。</p>
“为虎作伥者，杀！”</p>
这么一弄，剩余的十来个人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直眉白眼的说自己杀自己的同胞，立刻就是一刀，实打实的说自己杀了人吧，也还就是一刀。</p>
有些机灵的似乎明白过来了，赶紧磕头如同鸡啄碎米：“爷爷饶命吧，饶命吧，爷爷想要小的怎么说，小的就怎么说……”</p>
正在讨饶之时，一柄柄锋锐的叉子已是透胸而过。</p>
这些壮汉似乎并不急于杀死敌人，而是把这些忘记祖宗的叛徒钉在叉子上，任凭他们在血泊中挣扎惨叫。眼看着他的鲜血流干流净，然后在剧烈抽搐中放松整个身子……</p>
对于这种级别的血腥和杀戮，锄奸团的几个孩子根本就不当一回子事情。就和杀只鸡也差不多嘛。</p>
与锄奸团对于战斗的疯狂和渴望相比，七杀营的战士们更多的是无视和漠然。</p>
尸山血海的大战场上，早不知在死人堆儿里滚进滚出过多少回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眼前的这点根本就提不起来。</p>
而杀人无数的穆崇文则真的是吓成了一瘫烂泥。</p>
刀子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砍的是别人的脑袋，只要胆子壮一点，就是威风八面杀气腾腾的大煞星，能够用十几个假的“满洲辫子兵”震慑几千几万人。可刀子到了别人的手中，砍的是自己的脑袋，害怕的当然就是自己了。</p>
鲁识字看了看尿在裤子里头的穆崇文，抬脚就是一踹：“你不是挺威风的么……”</p>
“我……小人错了，小人知道错了，饶命，饶命，只要饶我不死，城中虚实尽告之……”穆崇文很清楚什么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大清……鞑子兵营有多少兵力，布置如何，我心里头清楚的很……”</p>
对于这些，鲁识字根本就不关心。</p>
特种作战，完全就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以前听也没有听说过。</p>
直到忠诚伯手把手的教会了这些七杀决死的战士，才明白什么叫做特战。</p>
深入敌后，渗透之、破袭之、刺杀之、颠覆之、搅动之……等等这些东西也只有七杀营的战士们才能够明白。</p>
要是鞑子能理解这里头的道道儿，起码也要再等三百年。</p>
在这里已经潜伏了是好几天，早把附近的情形摸的清清楚楚，根本就不再需要穆崇文的所谓情报。</p>
“饶你狗命，也不难，”鲁识字把刀刃在穆崇文脖子里来回比划，似乎是在寻找最合适下刀的软处：“你不是叫喊着要敲锣聚兵的么？”</p>
“小人不敢，不敢……”</p>
鲁识字一脚把铜锣踢在穆崇文的脸上：“给我敲，使劲儿的敲……”</p>
“不敢……”</p>
“不敢？不敢老子现在就……”鲁识字刀子一抡，穆崇文立时可就怕了，也不管什么真假，赶紧应承：“我敲，我敲……”</p>
这么一弄，鲁识字还真把刀子收回去了：“来几个弟兄，带着穆大人转悠一圈儿，要是他想跑……嘿嘿，就地格杀……”</p>
三个七杀营战士架起穆崇文，用叉子抵住后心。</p>
穆崇文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怕过，背后锋锐的叉子已经刺进肉里，尽管身子已软成泥一般，还是不得不敲响手中铜锣，哭丧一般的喊叫：“鞑子占我中华之地，屠我同胞……今赴死军以七杀决死之力，为我同胞复仇。鞑子每杀我一人，赴死军必十倍讨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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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屠我一家，赴死军必斩其十家。”</p>
“为虎作伥者，齐斩全家，鸡犬不留。”</p>
“好好想想吧，锄奸团和七杀决死营双重追杀，生死不计。”</p>
“再次重申七杀令……”</p>
穆崇文带着哭腔的喊声一直都是哆哆嗦嗦，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言辞可是老百姓们想听却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忽然从穆崇文口中喊出，知道是出了大事情，纷纷扒着门缝儿往外观瞧。</p>
顶戴煌煌的穆崇文已经如死狗一般，大帽子早已不知丢在哪个旮旯，身上的官袍也满是血污泥垢，脑袋后头的小辫子被一个手持铁叉的汉子揪的死死，长刀都架在了脖子上……</p>
“报应啊，这才是眼前报还的快呀。”</p>
躲在门缝之后的人们眼睛里都有了泪光：“是锄奸团，锄奸团来了。”</p>
“还有七杀决死之士呐。”</p>
“我看这回还有谁敢做鞑子的走狗。”</p>
“是个人都没有这个胆子，”一提到锄奸团这个索命厉鬼，就是老百姓们也语带颤音：“我听说南边的那位四爷手中有个名单儿，单儿上都是奸贼子名，那位四爷只要拿朱笔这么一勾，就等于是下了阎王爷的催命符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奸大恶之徒，就没个跑儿……”</p>
“不管是锄奸团还是七杀决死兵，都是四爷的手下，和鞑子是不共戴天的死仇。为何这些人不杀了穆崇文这个狗贼？”</p>
“杀？就穆崇文做下的那些事情宰他十回都不够，还让他这么沿街大喊，就等着看吧，压轴的好戏肯定在后头。”</p>
“这个中秋八月，终于算是有点希望了……”</p>
穆崇文在前面走，两旁的门户之中就不时有人跑出，冷不丁就是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砸过来，砸的穆崇文脸上都带了好几处伤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