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连连的风浇雨让所有的弓手无法看清远处的目标,更谈不上精准。(中文网->就连路丙寅这样的老弓兵也只能在大致方向上把箭矢射出。
这样的天气对弓本身的损害极大,接连不断的射箭让老路控弦的三根手指疼的钻心,象是要被又韧又劲的弓弦勒断一般。接连不断的连续开弓,使得手臂酸麻的几乎抬不起来。但是这些都顾不得了,只能机械性的把一支又一支箭矢射出,不求给敌人造成多大杀伤,只要能个把满洲人和蒙古人隔断就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完成任务。
身后就是正在浴血厮杀的同袍,其中就有自己唯一的儿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才勉强打拼出一个平局的僵持局面,若是让这几百蒙古兵与其汇合,后果不堪设想。
风雨也给敌人造成同样的麻烦,极大迟滞了对方的冲击速度。蒙古兵丁在泥泞中呐喊着靠近几十步,老路这样精通射箭的弓手几乎能够出三箭之多。虽然准头没有丝毫保证,但是密集连续的箭雨保证了足够的杀伤和威慑。
在蒙古人的印象中,这些弓手远不如那些手持铁叉的家伙精锐,他们甚至不敢面对满洲重骑。以为一个像样的冲锋就能把这些弓兵冲个七零八落,但是这一回对方好像真的是要拼命了,明明知道没有丝毫近战能力依旧死战不退,摆明了就是玉石俱焚的架势。
接连四次冲锋都是在半途之中被射了回来,蒙古人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再一次退到射程之外。
强生存是草原上最基本的规则,万一被射死在这里,部落里属于自己的帐篷牛羊和女人立刻就会成为他人的财产。蒙古人是跟随在满洲兵后面来抢掠的,犯不上拿命去拼。
“该死的天气,满洲人怎么还在纠缠?赶紧把这些明人杀光就算了……”蒙古旗总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小声抱怨着:“苏纳贝勒老爷也不在这里,咱们的英勇他是看不见的。”
恶劣的天气,坚韧不拔始终不肯让路的弓兵,对满洲重骑战斗力的迷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蒙古人不必死拼的最好理由。
“为什么还没有崩溃?”想象中的速战速决没有出现,这些明人之间的配合开始散乱,但是每一个个体反而愈英勇。准确的是说疯狂,如野兽一般不顾生死的疯狂搏杀。
磅礴大雨阻碍了双方战斗力的完全挥,这些明人的民团好像疯了一般在泥泞中突刺甚至撕咬,混杂着鲜血和断肢的污水一次次被溅起。
这还是人么?这还是畏惧战斗满面斯文的明朝子民么?完全就是野兽!
叶克舒第一次感觉到战斗的艰苦。
在整个冷兵器时代,鲜有在战场上互相死拼到最后关头的情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仅仅是一种口号而已,当伤亡达到三成的时候队伍还没有崩溃战斗意志还没有彻底瓦解就已经算是货真价实的铁军。
真刀真枪面对面的肉搏,在断肢和碎肉间经历生死,时时刻刻都要面对血肉横飞,对神经是巨大的考验。战友一个个倒下,死亡随时都会降临,生存本能最终会克服残酷的战场纪律,崩溃也就随之生。
面对血腥的肉搏,无论什么样的虎贲强兵都有崩溃的时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三成伤亡就是崩溃的临界点。
如今双方伤亡都已经超过三成,预想中的大崩溃虽然还没有出现,但能够坚持多久还是未知之数。
“身后是家,你们的老子,你们的亲娘还有你们的孩子就在那里!”
雨水肆意冲刷着,不断流淌的鲜血夹杂在泥泞当中不断被踩的飞起,然后迅速染满每一个人的身上。被血污和烂泥包裹的人们渐渐不能再打出最基本的战术配合,只能如野兽一般拼命撕咬对方。
这一刻,户村队已经彻底沦为手持武器的人形猛兽。
能够支撑这些人不顾生死和精锐之敌拼命的动力是什么?李四最明白。
是家,是亲人!
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丰满的男人,其中有经常打老婆的粗暴汉子,也有孝敬父母的乖巧孩子,更有努力在弟弟妹妹面前努力做出大人姿态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