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道:“您是说,三边总制官的复设是动了内廷的利益?然则……”宋楠眉头紧皱,忽然住口不言,起身走了两步。
张懋看着宋楠道:“你可明白了?”
宋楠眉头一挑,回身低声道:“内阁和兵部提出的陆完充任此职之议想必是被刘瑾让皇上驳回的,这马昂的提议恐也是刘瑾的意思。亦即是说,马昂是刘瑾的人,刘瑾这是想和外廷争夺这三边总制官的要职?这招挺狠的啊,既然三边边镇中军官权力受损,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攫取三边总制官的职位,这要是让他得逞了,咱们岂不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了么?”
张懋哼了一声道:“总算你还不算太蠢,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宋楠皱眉道:“这个马昂到底是什么人。”
张懋道:“他是什么人你倒来问我,你可是锦衣卫的头儿,总之此人曾被降职,后来不知为何,又被提升为延绥总兵,老夫一向不问边军任免之事,倒也不甚清楚;但必是刘瑾的人无疑。”
宋楠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老爷子,咱们都能分析的出缘由,内阁和兵部不可能不懂其中利害,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马昂出任三边总制,恕我冒昧,老爷子怎地忽然对朝堂上的这些争执如此上心了?”
张懋怒道:“你当我想么?还不是因为你。”
宋楠愕然道:“怎地又是因为我了?”
张懋低声道:“你跟娴儿定了婚约,对你而言是志得圆满了,但对我而言,我可是和定国公撕破了老脸。本来和定国公说好了将娴儿嫁给其子徐延德,后来你这王八羔子勾……勾那个媗儿,弄得不可收拾,我只得撕毁了跟定国公的婚约,徐光祚你以为是好惹的么?他当着我的面摔了杯子,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便就此完结了,还说不关你的事?”
宋楠歉疚的道:“对不住老爷子了,可是这和此事似乎毫无关联呢。”
“你懂个屁,徐光祚巴巴的要替你和公主做媒之时,我便感觉到不对劲。刘瑾算个屁,凭什么他出面请徐公爷做媒?老夫就觉得此中有蹊跷;本来在三边总制的人选上,我等勋戚不该有所表态,但徐光祚和惠安伯张伟、新宁伯谭祐等纷纷违背常规发声,反对陆完任三边总制之职。由此可知,这几个老东西定是和刘瑾达成默契,刘瑾内廷发力,他们在外呼应,在此情形之下,外廷岂能抗衡?”
宋楠吸了口凉气道:“您是说,勋戚之家不是铁板一块了?徐光祚他们竟然是投向了刘瑾?”
张懋道:“投向刘瑾怕是不至于,徐光祚该不至于如此下作,老夫认为,他们是联合起来各取所需。你和刘瑾的不合已经不是秘密,如今你又是我国公府的女婿,我和徐光祚又撕破了脸,显然徐光祚和刘瑾的共同目标一致,走在一起倒也在情理之中了。而外廷如今式微,在这等重要任命上若是让刘瑾得了手,外廷必然沦为鸡肋,本就有不少文官已经投入刘瑾帐下,再这么一搞,刘瑾便可只手遮天了。”
不用张懋过多解释,宋楠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刘瑾的势力本已渗透到外廷之中,内阁大学士焦芳兼着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顾佐也是刘瑾的人。文官集团本就已经四分五裂,对付刘瑾本已勉强,再加上如今京中部分勋贵的暗中支持,在外军边镇的重要职位上再安插上自己的人,这刘瑾便可只手遮天了,这可大大的不妙。
可以想见,刘瑾大权独揽之时是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存在的,即便自己有正德撑腰,一旦刘瑾发动爪牙群起而攻,狂轰滥炸之下众口铄金,正德怕是也难以分清是非保护自己,想到这里宋楠脊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老爷子,我明白了,看来我们不能置身事外了,这一次不能让刘瑾得逞,否则便离覆灭不远了;故意内外廷的骑墙派都在观望这次对三边总制人选的争夺,刘瑾若得手,将有一大批人投入刘瑾帐下。”
“你明白就好,这便是老夫为何亲自来找你的原因,你可有什么对策么?”
宋楠细细的考虑一番,缓缓道:“老爷子,京中勋戚大多唯您马首是瞻,您这时候可要站出来,不能让徐光祚他们蹦跶的太厉害;我这边也会积极的动作,此事咱们还是不宜直接站出来反对,我想外廷一定比咱们还着急,咱们还是让他们打头阵,我们在后面暗中支持便可。唔……看来我须得去拜访内阁的大学士们了,指望着他们来找我,恐怕他们宁愿挨板子丢官回家也不会输这个面子的。”
张懋微笑道:“你错了,内阁中有人比你想象的要精明的多,昨日便有人递帖子要见老夫,老夫不便见他,故而推到今晚,晚间你可来我府上参与见面。”
宋楠讶异道:“哦?是谁这么高瞻远瞩?”
张懋道:“杨廷和,此人不简单。”
宋楠点点头,张懋起身道:“老夫回衙门去了,晚间再说话,记住,此事你要好生的考虑清楚,既然咱们要出手,那边不能无功而返,老夫可还没干过失手的事。”
宋楠起身躬身施礼道:“老爷子走好,晚间我必到便是。”
张懋点头,阔步出门,随从拉过马来,张懋一跃上马,身子矫健如同少年,带着人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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