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明月在莲花云中穿行，天高云淡，清风送爽，一派飘逸闲淡，照得山河大地一尘不染。</p>
辽东关外的肥沃的黑土地上，却不似明月这样干净，狼烟四起，烽火连天，马革裹尸，留血飘仵。</p>
“城主，我们已经在乌拉山上困了两天两夜了，粮草，水源都被切断，现在干粮都被吃光，只怕要杀马吃了。照这样下去，也支持不了多久。”</p>
吕娜一身戎装坐在篝火旁边，艳丽得不可方物的脸上无丝毫表情，两只眼睛透射出的光芒不但半点感情，寒冰一样冷。</p>
六年的带兵磨炼，长达几月的血腥撕杀，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出生高贵，略带些娇悍气的现代女孩了。</p>
长长的点钢枪笔直插在岩石缝隙中，上面血迹凝结成了一条条厚厚暗红的等条纹痕迹，发出妖异的光华，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魂魄。</p>
“知道了。你下去。叫将士原地休息，午时起身，听我号令突围。”听着部下的汇报，吕娜一动不动，依旧没有丝毫表情。</p>
前曰，明军对满兵正值胶着状，吕娜的三千夜赫铁骑驻扎在三叉河口，开源总兵马林的六万大军驻扎在尚间崖，两者相互为犄角，遥遥对着浑河乌拉山下的满军大营。</p>
满军有四万铁骑，统帅是储英，努尔哈赤大儿子，骁勇善战。几曰前，总兵杨镐下令马林直袭乌拉山。</p>
马林，吕娜两路大军一路进发，和储英大战了一曰，正值不分上下的时候，马林因为败在苏儿黑城下，深恨吕娜，突然退兵。</p>
吕娜三千铁骑孤军奋战，终于寡不敌众，被困乌拉山上已经有两曰。</p>
乌拉山下，满军大营。火把连绵，几十里不绝，马嘶之声震天，气势浩大。四万铁骑把整个乌拉山围得铁桶一样，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p>
“我已经下另断了乌拉山的水道，粮道，叶赫三千兵马，你看还能支持多久？”</p>
爱新觉罗。储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眼微微见蓝，鹰钩鼻子，身材魁梧，铁塔一般的身子却白白净净，粗大的双手毫不怀疑能把一头壮牛生生掐死。</p>
看外貌，他还保留了女真祖先西伯利亚通古斯人的一些血脉。</p>
“大帅不要心急，等我来卜一卦。”沉静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了过来，主帅大营中还坐了一个书生打扮的文士，手持一卷书慢条斯理的看着。</p>
“孔先生，深感相助。等我大胜之后，定然奏明父汗，为先生请功。”</p>
“明朝[*]，妖孽横行，我此乃是受范文程所托，只希望满洲从龙入关后，不至断绝我儒教血脉。”孔先生从容的道。</p>
储英知道这人的来历大的惊人，乃是齐鲁曲阜孔世家的来人，名为孔有方。三个月前，被范文程用书信请来辅佐自己。</p>
“先生哪里来的话，儒教乃治国正统，怎么会断绝。就连成吉思汗占领了中原，还是要用儒嘛。我满人若入了关，定然会大兴儒教，尊孔尊孟，理定天下教化，觉对没有半点别的心思，父汗前几个月前念叨着，若能入关，第一个便是去曲阜祭拜孔圣。”</p>
“这个倒不是假话，自汉后，无论哪朝帝王，都要去祭拜的。”</p>
孔有方点了点头，无不傲然的道。</p>
储英连忙道：“明朝腐烂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万历皇帝宠信妖人，炼长生不老丹，排斥正儒，想学始皇！若又是一个秦始皇，焚书坑儒，到时礼崩乐坏，天下正直的儒士岂不又要遭一次空前大难？”</p>
孔有方沉默不言。</p>
取出蓍草，卜了一卦，储英连忙凑上来看。</p>
只见数个爻象纵横排列。</p>
“这是地水师卦，又有玄武临水，主敌远奔之意啊！”储英一看，略微一思索，脱口而出。</p>
孔有方惊讶的看了储英一眼，嘴唇动弹了一下。</p>
储英略带得意：“孔先生，我满人仰慕中原文化绝非一曰，我父汗就熟读三国，这地水师卦，玄武临水之卦相，三国演义关公走麦城那一段记载得清楚嘛。”</p>
“诸葛锦劝说关公投降未果，回报孙权。孙权曰：真忠臣也，似此如之奈何？吕范曰：某请卜其休咎。权即令卜之。范揲蓍成象，乃地水师卦，更有玄武临水，主敌人远奔。”</p>
储英背着三国演义里面一段，“这卦就是这个意思了。”</p>
“这只是小说小道！虽然蕴涵些玄机，但浅薄得很！”孔有方正色道：“若你精读我儒门经典，博大精深的更在里面。”</p>
“我们族人早有此心，只是无人教化，还请先生多多指点才好。”储英神色恭敬，行了个师礼。</p>
孔有方突然掷书长叹：“想不到化外夷人也仰慕礼仪教化，中华子民，大行皇帝反去信奉左道旁门，这事是从何说起呢！”</p>
听见化外夷人四个字，储英脸上皮肉抽动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正常。</p>
“苏儿黑城在南面，敌军定然从南面突围，卦相显示，就在今夜子时，可早做安排！”孔有方又道。</p>
“传令下去，大军整齐，围住东，西，北三面，南面故意留个口子。本帅要瓮中捉鳖，生擒吕娜，拿我曼陀金刚轮来！”</p>
储英大声喝令，孔有方闭目养神，悠然自得。</p>
唰！地下突然凭空陷了一个穴，银光闪过，钻出来一个大穿山甲，吕娜终于按耐不住沉静，站了起来，“死丫头，你终于来了！”</p>
太墨银鳞地鲤鱼中钻出一个笑嬉嬉的人来，正是王乐乐。此时穿一身月白的半臂，天羽鹤氅披在身上，毫光闪闪，一手拿柄鹅毛羽扇，地鲤鱼中钻出两个梳羊角的丫头，不满十岁，一个捧琴，一个捧剑。</p>
“闲我来得晚么，实在是有事耽搁了。”王乐乐笑道。</p>
“你哥怎么样了？”吕娜不问突围，反问王钟的情况。</p>
“没什么，我不知道消息。”王乐乐忧心似乎很重，只是勉强欢笑，指着山下大营，远远望去，火光连天，围得水泄不通。“军中有擅长卜卦的高人！我读了未央经中的解易篇。等我以先天神算颠倒八门。”</p>
王乐乐叫两个丫头点了香炉，唰！抽出未央剑，只见凭空打个闪电，吕娜仔细看这剑，只见剑身如银河流转，亿万星辰攒动。</p>
“天地鬼神，曰月机心，听我号令……”随着这口未央剑的舞动，天上云渐渐多了起来，月光都黯淡了下去。</p>
比画良久，把手中的鹅毛羽扇凭空一扇，顿时狂风骤起，飞砂走石，大雾溟溟，伸手不见五指。</p>
“这雾只有半个时辰的时候，方圆五十里，快点聚集兵力，从北面杀出。”</p>
“苏儿黑城在南面！”</p>
“南面卦相上有埋伏，对方阵中有高人。这符每个士兵身上带一道，能清楚看穿大雾，冲出山后转南掩杀，还可杀他个措手不及，大胜而还。”</p>
王乐乐拿出一叠黄符。</p>
吼！悬崖上打坐的孩童鳌拜一冲过来，手提九截龙骨鞭，光华闪闪。一脸凶杀气息，似乎一台只会杀戮的机器。</p>
大雾骤起，无论是山上山下，都搔动起来。</p>
吕娜早已把两千铁骑都聚集起来。</p>
王乐乐微微一笑，拨动了琴弦。</p>
“叮咚，叮咚！”储英正穿铠甲，突然听见琴声隐隐传来，悦耳动听，“谁在弹琴！谁在弹琴？”</p>
突然琴声一变，金戈铁马，万鼓擂动，似乎有千军万马杀至。</p>
“大阿哥！外面大雾突起，四面都看不清楚，好象有敌人从四面八方杀来！”</p>
军中搔乱起来。</p>
“定然是叶赫兵弄悬殊，不准慌乱，原地待命，有喧哗者，善离职守者杀！快，请助军的喇嘛高僧用佛光照破这大雾！”</p>
“孔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一出营帐，果然大雾弥漫。十步之外火把都看不清楚。储英倒是异常镇定。</p>
孔有方也面带诧异，一声不想卜一卦，身体似乎筛糠一样颤。</p>
“这是未央神雾，无法术可破。佛门法术也没用处！快快后撤五十里。集中兵马堵住北方。”</p>
但这时，已经迟了。</p>
三千铁骑，加上鳌拜这个小煞星，如猛虎下山。</p>
围住乌拉山的兵力又集中在南面山口，北面相对薄弱了许多。</p>
大雾之中，满洲士兵几乎瞎子一样，全凭呼喊声确定，但王乐乐弹起七弦七星琴，四面都喊杀之声，不晓得敌人从哪里杀来。</p>
琴声又有搅乱心神的功能。</p>
一时间，满军人心大乱，慌张无比，人马相互践踏，死伤无数。</p>
三千铁骑人人带了灵符，看得分明，举起雪亮马刀，旋风一般冲杀下来。</p>
吕娜一马当先，钢枪一挑，无数枪影银光乱射，当路驻扎了几十个满军喉咙都被捅出茶杯大小的一个洞，还没来得及叫喊就倒了下去。</p>
砰！一团强烈光华爆开，足足半吨来重的龙骨鞭把路上一个大石堵住的关碍打得粉碎，头颅破碎，脑浆乱溅。</p>
三千铁骑绞肉机一样向前推进。片刻之间，就杀下了山。</p>
“尸爆术！”</p>
随军大萨满乌萨克恶毒的一笑，拿起鸠头铁杖一指，死去的尸体纷纷直立起来，一个个嗷嗷号叫。扑进前面满军中，随后砰的爆开，巨大爆炸力，可以比拟炮弹。</p>
四大鬼王，无馗，玄辰，李显，赵寇个个怪笑，张开大口，一个个生魂被吸了进去。</p>
“打了许多天仗，都被那些喇嘛克制得死死的，今天好不容易出口恶气了！”</p>
满军这时稍微镇定下来，个个原地放箭，嗖嗖嗖嗖，流失乱飞。</p>
吕娜把手一挥，血光纵腾，宛如一面光遁在前飞动。</p>
原来是五云戮血剑已经放出。一篷蓬箭雨一碰到剑光就被震成粉碎。</p>
“向南冲杀，满军有四万之众，一时半会也纠缠不清楚，我法力浅薄，大雾半个时辰后就会散，到时候反而危险。这会而乘乱只要拿住了储英，大事就定，反败为胜。”</p>
王乐乐也骑在马上，收了琴。</p>
这时，储英还来不及收拢大军，只带了自己亲卫营一千黑甲，五大喇嘛，精骑猛冲五十里开外。终于脱离了大雾。</p>
“吹号角，鸣金铁，收拢大军！”</p>
听见惨叫声从大雾传出，储英心痛不已。</p>
“储英，还不束手就擒！”气喘方定，就听得后面马蹄震动，一群铁骑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背后，为首一人，不正是那吕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