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应对
“你算过没有?这么折腾一回日本人,他们该损失多少?”晚餐之后,喝着咖啡,左林很是有些好奇地问。
塞壬号基本上圆满完成了整个行动,停泊在外海。借着船上那套效率不算很高的淡水净化装置,只要油料和食物充足,基本上他们可以在海上停留很久。在离开了日本沿海,一路向南到了赤道附近,他们也就解除了无线电静默和躲避任何侦查手段的严密戒备状态,打开了卫星天线,一边收录着日本方面的相关报道,一边让大家上网。和德鲁伊议会总部也重新联系上了,当得知守望者协会有意和德鲁伊议会谈论关于重回议会的事情,大家都很高兴。索福克勒斯正在重新申请身份证件,几天后包括索福克勒斯、孙棣桂、伯纳德在内的9名老牌德鲁伊就将从苏格兰启程前往日本。自然,到时候塞壬号上的那么多人会找个地方和他们先碰头。初步定下的地点是在菲律宾,孙棣桂还正好去看看种植园。
但在等待的这几天里,他们毕竟不能真的去渡假吧。躲在船上钓鱼,偶尔开着潜艇到海底走一圈,在船上讨论大家关心的话题,打牌打游戏机反正做什么的都有。还真是摆出了一副渡假的样子,虽然用一艘价值8000万的装备精良的科学考察船来当渡假的游艇有些奢侈,但诸多设备也为大家提供了诸多乐趣。至于食物……海里不都是海鲜吗?
左林的问题提了出来,让大家一阵遐想。日本方面的损失到底应该怎么计算?还是一个有过当渔船船主经历的侍从写写算算半天,报出了一个让人倒抽一口凉气的数字:可以看到的损失在16到18亿美金之间,这之间包括了被弄沉弄废的那些船只和由此产生的保险赔付。包括死亡的那些船员船长的抚恤,包括被他们顺手破坏了的几个二线到三线港口的修缮费用,包括依赖于鲸鱼的整条奢侈品产业链的破产。
而于此同时,在日本东京市的首相官邸,几位专家呈给首相的报告上的数字却是55到65亿美金。由一帮财务与金融专家分析出来的数字让首相一阵晕眩。55亿美金可以做多少事情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而现在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海上的一朵泡沫。
在专家们的分析里不仅有大家能够想到的直接损失,还有大量的衍生的费用,比如肯定会发生的无意义的诉讼和调查,那些靠着捕鲸过活而现在失业的家伙虽然未必被看得起,但为了安定还是必须由政府出面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安置问题。不管怎么说,捕鲸也算是个高度技术化专业化的工作,现在是众所瞩目。日本政府是众矢之的,断然没有在这个关口做出立即重建捕鲸业的勇气,但这些专业人员则必须先养起来,控制起来,无论重建捕鲸业的决定会不会到来或者什么时候到来。和捕鲸有关的相关产业链也被打成了一团稀泥,一部分是利用鲸鱼做奢侈品的企业和销售网络。而另一部分则是小部分工业原料,还有比如抹香鲸之类能够产生巨额利润的产品,更是无法具体估价。如果说左林得到的数字只是计算着表面上的损失,那么,首相手里拿到的报告则是在建立了一个以捕鲸为源头的产业经济模型之后进行详细调研分析的产物。这55到65亿美金的损失,对于日本经济来说,可算得上是一条不小的伤口了。
作为一个政客,首相早就磨练出了宠辱不惊的本领,他仔细地看完了只有6页的报告,淡淡地对正在一边恭敬而惶恐地等候着的专家说了—声:“辛苦诸位了。”就转身走出了客厅,让司机开车送他到了东京近郊的一个庭院里。
这个名为冢心寺的地方现在已经不是寺院了。实际上,从最早开始,这里就从来不是一个正规意义上的寺院,最多也就是打着寺院的名号而已。但这里的主人,却有些不亚于日本国内最大几个寺院住持的影响力,而且,这种影响力不仅仅限于信徒。
龟仓雄策并没有因为首相的到来而有任何荣幸或者热情的表示,他甚至懒得前往正门迎接一下首相。而是一如既往地穿着深蓝色的宽松的传统服装,坐在后院里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池子里的那几条鲤鱼。
首相并没有因为龟仓雄策如此托大而有什么不满,反而首先感谢了龟仓雄策愿意在百忙之中接见他。听起来有些像是骂人。龟仓雄策虽然是目前日本国内一流的异能与术法双修的大师,但却一点都不忙。至于接见……这种明显分了上下品级的词汇似乎也不是很恰当。
“龟仓先生,这是这些天来,一些专家对于捕鲸船被弄沉之后会造成的损失的评估。请您过目。”首相将文件夹双手推到了龟仓雄策面前。
“阁下,您知道我并不过问太多事情。这些损失,我也并不是很关心。我想知道的是,阁下到底是希望鄙人做些什么?”龟仓雄策没有去和那个文件夹,他能大致猜到首相的来意。整个太平洋上几十条捕鲸船,在不到一周时间里损失殆尽,引起了新闻媒体和国民的极大恐慌,甚至于一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和邪教教派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态势。虽然警方和海上自卫队,情报部门全力调查,但对于千奇百怪的沉船原因却始终无法给出一个解答: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到底是自然现象,生物还是人造成的?如果是人为的,那是什么人干的?是恐怖组织还是其他什么团体?
当各种调查结果汇总到首相这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知道,这必然是另一个领域的力量在作祟了。而这种力量,哪怕他是日本首相,也无法掌控和驾驭。在日本,修行者派系林立,多数都是有着深厚历史的世家和门派,手里都有不菲地资产来供给自身所需,或者是由大家族奉养,也派出一些子弟为那些大家族效力。他虽然接触过一些这类人。知道的却很少。但要想通过那些大家族去调动这方面的力量,无疑是与虎谋皮。日本也想学习其他一些国家,组织专门的异能部门,却因为大家族的阻挠而不得不作罢。如果不是还有一支驻扎在明治神宫的“菊”纹字队,几乎没有任何掌握得住的修行者力量。而菊纹字队修行虽然刻苦,但只适合打架。对于繁复的调查工作和情报整理组织工作,那是不在行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只要不是威胁到天皇一家,他们其他什么都懒得管。
这次当首相知道必然是有特殊力量介入,请教了一些幕后人物之后,他才有机会详细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毕竟要平息局面,还是需要他这个首相出面的,当得知菊纹字队支使不动也不算很得力之后,一位老前辈就向首相推荐了这个龟仓雄策。
“这次捕鲸船一一沉没的事情太过于蹊跷。国民,乃至于政府机关,甚至于调查此事的情报机关都开始有了种种传言。对于能够参悟大道修行的大师们我一直是非常仰慕的,也不敢拿俗世间的事情来叼饶。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比较严重,还希望大师指点。不是说修行者和异能者一般不介入俗世的吗?为什么这次却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呢?大师如果能协力调查,让我们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我们无论是交涉还是处置,也算是有个方向。”首相谦卑地说。
龟仓雄策略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调查恐怕我也无法胜任。多年修行,磨砺了性子,却疏淡了其他方面的想法,阁下是不是有详细的调查结果记录呢?如果可以,还希望能够看看,或许能够从中看出些端倪。”
早就料到龟仓会有这方面要求的首相立刻召来一直在边上等待着的秘书,递上了分门别类归档又仔细打印整理好的足足有半米多高的一叠文件。
“调查员们的原始资料都在这里了。”首相取过最顶上一叠文件,呈给龟仓雄策,说:“这是一些比较简明的结论之类,或许大师能够从中着出些什么……不知道,大师,您需要多少天能够给出一个答案呢?”
龟仓雄策很快浏览了一遍那叠文件,虽然其中结果不正确,但从材料分析开始的思路却还是成立的。至少,是在那些进行调查的人员的常识里成立。
龟仓雄策在这份文件里看到了非常多的触目惊心的内容。虽然没有真的和对方打照面之前还是说不准,但不离十了。龟仓雄策想到对方那强横的实力和千奇百怪无法测度的法术,就有些心虚。
“阁下,不知道您有没有听到过一个团体,叫做德鲁伊……”
首相有些错愕,说:“你说得是美国的德鲁伊教派?可他们不是恐怖组织啊。”
“德鲁伊教派那是个笑话,只是一些奇怪的人弄出来的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团体而已。但是,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一批人,他们是传承古代智能,以捍卫整个自然世界为己任的德鲁伊。他们非常强大,从这些捕鲸船沉没和毁坏的方式来看,应该就是他们的手笔了。操纵植物,控制动物,那都是德鲁伊们最擅长的事情。……至于捕鲸业……阁下,鄙人同样认为捕鲸业不得人心,更不用说那些比任何环保组织都强大无数倍的德鲁伊了。”
首相有些急切地说:“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呢?国际上对于异能和修行团体不是有自己私底下的约定的吗?”
龟仓雄策苦笑着说:“约定的确是有,尤其是限制修行者和异能者不得涉及到国家与政治行为中去,尽量不与国家机器发生冲突。但是,这件事情要说源头,恐怕还是在我们国内。阁下,最近国内有没有什么原始存档文件丢失的事情呢?”
被龟仓雄策一提醒,首相的脸有些发白,他说:“吴港发生严重的档案库失密。目前还在追查,可能和中国方面有关。您觉得是德鲁伊干的?”
龟仓雄策从来就不知道德鲁伊议会中有中国人,他略有些奇怪地说:“如果是吴港,那应该是没错了。稍后我会将我知道的情况告诉您,以供您决断。但德鲁伊应该是和中国没什么关系的吧。那是个欧洲的古老的神秘团体,历史可能有上千年了。……事情起源还是在几十年前,算是我国修行者们和德鲁伊们发生的大规模冲突,其实,到事后很久大家才明白过来那是被人利用了。但是当年最优秀的一批德鲁伊来到我国,怀着善意,却被我国修行者们聚阵围困而后咒杀,却是不争的事实。
龟仓雄策家里的一位长辈是当年参与其事的,但那个修行者比较聪明,在将德鲁伊们引入包围圈的预备战斗中他就“受伤”“昏迷”,而后在事情过去后还演出了一把祭奠亡者的把戏,说是“恨不能与君同死”。但也正因为这位长辈,让龟仓雄策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不至于在首相垂询的时候还一片茫然。不同于一般的修行者,也不同于那些学了一点东西就敢出来晃荡的家伙,龟仓雄策向往权势,却将提升自己实力和见识作为未来争取权势的基础。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修行基本结束,机会就这样送上门来了。
将当年的事情说给首相听了之后,首相有些胆战心惊。以1000多人围攻10来个人,居然不得不大家摆出同归于尽的大阵法来。固然其中有参与的修行者修为参差不齐,还有要应付驻日美军质询的压力,但对方的实力强横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当年的事情,因为牵涉很广,知道的人又极少,大家都以为就那样过去了。德鲁伊们虽然曾经派出过不少人来日本调查,但或许是不想和政府和本地的修行者发生冲突,一直没有什么大进展。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德鲁伊们来寻仇,恐怕这毁灭捕鲸业还只是开始。”龟仓雄策刻意夸大了可能的后果,因为他太明白这是多重要的一个机会。
147.接应
首相在可以自由支取而不必留下存证的经费里划拨给龟仓雄策3000万美金的行动经费,并且授予了他在一定程度对于情报机关和军方的指挥权。这种指挥权只是某种辅助,龟仓雄策并不见得需要世俗间的情报人员,特种部队和军队的帮助,但既然龟仓雄策是个有着些野心的家伙,他还是接受了。
首相隐隐间透露出来准备以这次危机为契机推动建立日本的特种能力部门的意思,和准备将这个组织的筹备建立工作托付给龟仓雄策的态度让龟仓雄策彻底动心了。作为一个老牌政客,首相对于人性的把握太过于准确。他是恭敬地以低姿态来见龟仓雄策的,但他离开的时候,两人的地位却倒转给了过来。虽然首相并不表现出来,但两人互相之间的称呼和语气已经隐隐间变化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龟仓雄策从南到北穿梭走访了好多的寺院,深山里的隐修世家和一些隐藏在城市里的修行者,修行法门不同,用心不同的这些人中间有不少是龟仓家里几辈人累积下来的老交情,有的则是有着各种目的的修行者。修行者清高吗?或许在常人眼里是那样,但是同为修行者的龟仓雄策最明白,实际上日本的这些修行者们对于资源匮乏最是感同身受。日本的历次对外侵略战争背后总有数量不等的各个层次的修行者在背后推波助澜,因为相比于普通人对于食物,众多的人口对于生存空间,一个国家对于资源的野心,修行者对于各种材料,对于灵气充盈汇聚的地点的需求是不可调和的。相比于中国的修行者们可以在广阔的土地上有充分的选择,日本的修行者更像是放在器皿中的蛊虫,互相撕咬争斗,只有一小部分能够活下来。虽然从战斗力上来说,这些修行者们的水准不差。但是从境界上,就差了好多。毕竟整天考虑着争斗的家伙,整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不被别人算计的人,境界是怎么也高不起来的。
龟仓雄策管不了那许多,他先拉拢住了和家族一直极为友好的那些力量,然后舌灿莲花地将一些无意于参与此事的中立的修行者吸引了不少到自己的队伍里来。金钱或者其他方面上的利益、所谓的国家和民族利益等等方面的说辞被他利用到了极致。对于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理由不同的态度成为他最基本的手段。短短几天里,龟仓雄策就聚集起了一支有2,300人组成特别的战斗队伍。虽然没有训练,没有配合上的经验,但这些家伙都习惯于各自为战,一个对一个地单挑都是好手,三五个的小团体互相熟悉一下也能发挥不错的实力,但大规模的团队对抗,那就有些够呛了。但是,龟仓雄策猜想着德鲁伊们就算来日本寻仇。恐怕也不会来太多人。毕竟不是真的要和一个国家对抗。
龟仓雄策的想法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对于德鲁伊们的实力,某方面是高估了,某方面却是低估了。
这一次来日本的,集中了全世界德鲁伊中间最强力的部分,加上侍从和一些德鲁伊关系很铁的朋友,实际上总人数达到了500多人。已经有将近200人陆陆续续入境了。但由于德鲁伊是个开放的松散的团体,成员遍及全世界,哪怕全部以合法途径入境日本方面也没办法将他们从无数的普通的商务往来和旅游者中间筛选出来,更不用说德鲁伊们中间好多是根本没有国家和国境概念的,有些人甚至从来没想过要去弄个身份证件什么的。飞行,游泳等等各种手段都能来到日本的国土上。
但他却评价德鲁伊们的战斗力的准绳却并不正确。10来个德鲁伊能够抗衡上千修行者,最主要的是德鲁伊们的战术与配合。德鲁伊们比起任何人类,比起任何在现代管理学教育下形成团队理念的人都更明白什么叫做团队什么叫做配合。他们原本就在研究核辐射对于周围环境的影响,对于周边生物群落的研究比起当地人更胜一筹。不善于团体配合临时纠集的日本修行者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威胁到德鲁伊,而且是有着深厚资历和经验的德鲁伊们,的确是非常困难的。再多人进行包围。能够实际投入战斗的却始终只有那么一些,德鲁伊们层出不穷地奇怪手段加上轮换着进行休息,又是背水一战,比起乱战一团充其量发挥了总能量不到4成的日本本土修行者来,好得太多了。
在龟仓雄策努力拼凑一支他认为足以对抗德鲁伊们的报复的同时,德鲁伊议会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在悄然进行。了解到日本本土修行者和神道教不乏操纵灵魂系能力的高手,左林的念头立刻转到了放在上海某银行保险柜里的那套萨满顶级装备,尤其是那支逐魂权杖。于是,他让成迟把这套东西带到日本。交给已经在日本惹得风生水起的古斯塔夫,虽然他自己并不见得能用得转逐魂权杖,但他的老师孙棣桂则可以将权杖的战力发挥出来,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顶级法器,没有道理在这种紧要关头躺在仓库里。
成迟很是有些郁闷,将这些东西运到日本对于他来说不费什么精神,但左林总是这样请求他的帮助很是打扰他追求叶淡菊的步伐。可是现在叶淡菊已经迷上了左林的那套房子……里面的厨房。甚至也迷上了那几乎完美的庭院和里面总是生机盎然的小动物们。其实成迟自己也蛮迷恋那个庭院,因为那个庭院里居然有缎蓝园丁鸟和华丽琴鸟这种极为有趣的东西,都是在打击走私野生动物的时候缴获了而动抽园无力收留,结果都被燕映雪撺掇着韩璃去弄来了。
以前存着想让左林帮忙留住叶淡菊好让自己有时间去掳获芳心念头的成迟尚且不敢得罪左林,现在,想着无论如何要把这套房子从左林手里买下来的成迟虽然郁闷,但却不折不扣地亲自护送,将整套装备运到了日本。
一个和此事毫无关联的日本财阀组织了一次私人的拍卖会,拍卖一些来自中国和东南亚地区国家的文物,其实只算是一次介于拍卖和沙龙之间的社交活动。上面拍卖的东西也算不上多珍贵。可这个财阀为了将准备好的东西从中国运出,委托了一个以走私和贩运为主要盈利手段的团体,可这个团体好死不死。正好在和宙斯快递争夺亚洲地区的一些业务,大概是眼馋于宙斯快递以一个简单的模式获利丰厚吧。可成迟却辗转得知了此事,于是他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反正同样是走私,用什么名义没有多少人追究。连那位日本财阀本人都不知道居然出现了两支为他“送货”的队伍。自然,成迟麾下的队伍故意露了点马脚。
在成迟手下的人成功将自己吸引来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的竞争对手的队伍身上然后悄然撤离的时候,成迟本人则带开着一辆小皮卡,奔驰在日本相当发达的公路网上。在车子的货斗里,装着一个体积庞大的木箱,上面覆盖这厚厚的防水布。
在见识了一下电影里看到的五连发夹弯到底有多难之后,成迟将车停在一个加油站外面。随后,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人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拎着一堆东西很自然地打开副驾驶座的门钻进车里。
“你是成迟,”中年人递给成迟一杯关东煮,友好地说。
“嗯,我是……你是来接应车里东西的?怎么称呼?”成迟的态度同样很好。
中年人感受着成迟身上的热力和他的心跳。安定平和的生理状况让他确认了成迟没有恶意,他很随意地撕掉了装在脸上的活脱脱是一层肌肤的“面具”,说:“你应该认得我的啊?你的老师是我的好朋友呢。”
“古……古斯塔夫叔叔?”成迟看到中年人的脸,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好孩子,好多年没见了还认得我。”古斯塔夫愉快地说,他也没想到朋友的学生居然是左林嘴里很信得过的好朋友。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你是个德鲁伊?”成迟惊疑地问。他当然知道古斯塔夫可能是现在世界上最好的杀手,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成功率在几个王牌杀手中间是最高的。但是,古斯塔夫是个德鲁伊,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我是‘蛇’古斯塔夫。德鲁伊议会行动处成员。”古斯塔夫很正式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你的老师知道我是德鲁伊,不过,显然他没有告诉你。”
“……老师……看来我有必要找他好好谈谈啊。”成迟有些不满。
“东西呢?没问题吧。”古斯塔夫打断了成迟的遐想,问道。
成迟连忙说:“没问题。逐魂权杖和当时到手的全套铠甲,不过你们德鲁伊打架的时候不是不能穿那么多金属的吗?”
古斯塔夫扫了成迟一眼,没接这个话题,他摆出长辈的架势说:“既然来的是你,我就不客气了。这些天还有很多个德鲁伊和侍从到日本来,光凭我在日本这边的关系,忙不过来。既然你是左林的好朋友,又是老茹尔曼的学生,对日本又那么熟悉,麻烦你帮着接应一些非法入境的家伙。证件,身边的零花钱什么的准备一下。等我们忙完了,一起和你结算。不算大生意,不过保证你挣得不会少。”
成迟还能说什么?其实哪怕完全他倒贴,这次他恐怕不帮忙也得帮忙了,以古斯塔夫和他的老师的关系,要是他敢说出个不字,估计他的老师就直接从法国飞来追杀他了。他点了点头,连忙说:“没问题。……顺便转个话给左林。这几天又联络不上他了。他回家之前最好找人也接应一下,家里两个女人对他这么一走就是那么久连个电话也没有很不满呢。”
古斯塔夫翻了翻白眼,想了想,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成迟还想为左林辩白,说两个女人里有个还没正法呢,其实不能算。就听到古斯塔夫以相当严肃的语调问道:“怎么才两个?”
148.差异
“……五林,无论如何是生活在社会主义大家庭里的一员,按照您老的理论,恐怕会有麻烦吧?”成迟翻了翻白眼,调侃地说。
古斯塔夫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呵呵笑着说:“大家的想法不一样。左林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们这些议会里的家伙,尤其是行动处的家伙们,对于他的家族的世系传承比我们自己的世系都重视。因为狮子职位空缺了几十年,议会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没人出面决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损失都很大。左林回来了,虽然他经验并不丰富,有时候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下决心也算不上果断,但他仍然称得上是个好的领袖,一个让人放心的领袖。大家私底下在议论,一定不能再让狮子的世系传承中断了。德鲁伊的修行体系和任何体系都不同,一部分是天赋一部分是环境,只要到了一定程度,哪怕拼命偷懒,实力的增长也不会慢多少。因为我们的生存本身就成为了修炼。没有环境可以创造环境,但具有天赋的人却是很难从茫茫人海里筛选出来的。所以,我们都比较迷信血统。德鲁伊的血统传承要比那些血族,狼人,比起那些魔法师什么的都可靠和稳定。”
成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那么你们就绸缪着把那么乖的左林当种马用?”
古斯塔夫嘿嘿一笑,说:“当然不会勉强,但如果有机会,我们总是尽量创造机会的。你别拿人类社会那套价值观和法律什么的说辞来糊弄我。你小子的底我可清楚得很,15岁就跑到巴黎去泡妞还被你老师抓回去。现在有了十几年履历反而开始劝人向善?别逗了。”
没想到的是,成退居然露出一个帐然的表情,说:“你还别说,古斯塔夫叔叔,现在我还真的是学好了。正在追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呢。”
古斯塔夫笑了笑,没有搭话。他说:“其实,德鲁伊的群落里,不少都有一个以上伴侣。可能是因为大家和动物什么的相处久了,大家的看法都是一样的,比较强一点的人,拥有更大地选择配偶的权力。为了能够有更好的生活,能够繁育更强大的孩子。其实,人类社会也是这样,只不过披上了道德和法律的外衣而已。而且,人类社会里的权力和竞争都高度仪式化了。拥有什么房子,什么车,有多少财产,有多大的权力,这些变成了竞争的内容。而这些内容,都是可以靠相互之间的比较来分出高下的,这和两只公驯鹿比比角的大小来确定谁能拥有配偶有什么区别。自然,人类社会里这样的竞争要复杂得多,对于能力、权力和财富的使用能力同样成为比较的一部分,一部分女性被有才华的人吸引,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或许是因为社会太过于复杂了,而这种比较、竞争又太过于激烈,有时候竞争往往被放在了更高的高度上,而繁衍的需要却同样被仪式化了,被仪式化成为了性行为本身。但是,当你把所有的竞争的形式剥离之后,你看到了什么?生存和繁衍难道不是仍然是人类社会的两大主题?人类社会和动物群落有什么区别?或许是复杂了一百万倍吧,但扎根于每个人的血肉深处,扎根在基因里的本能却不会消失。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并不排斥那些同时拥有多个女性的家伙,但是,我比较烦那些同时拥有了多个女性还要伪善地掩饰的家体。……不过,我的想法也不是议会里的主流。大家都过得比较任性而已。坚持遵守着人类社会的法则使我们成为了人。我们不会忘记这一点。但,如果这样的法则并不是定义一个人的必要条件,或者说,当大多数的人类都倾向于违反这个法则,那么,这样的法则对于德鲁伊,或者对于任何人仍然是没有意义的。其实,这也是议会内部的两大分野:一部分是从人类社会走进山野,体会到了自然的真理,修行自然之力使他们成为了德鲁伊;而另一部分则从小就在旷野中长大,他们对于自然之力对于自然法则的理解甚至先于他们接触到复杂得让人头痛的人类社会。大家自然会有不同的想法,只是看大家有没有心思将自己的想法理论化和体系化而已。你不必担心,我并不反对左林当一个好孩子。但是,你不觉得,他实际上是个很有魅力的男性吗?你觉得他能坚守到永远吗?”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成迟喜欢上叶淡菊,虽然可以说是他在阴谋与激流中翻滚了多年之后开始渴望平淡的生活,但何尝不是因为他见识过太多的各种各样的女性,所以无法用任何常规方式来追求的叶淡菊才显得如此特别。但左林呢?以成迟的经验,左林这个似乎很甘于平淡的人的精彩的生活刚开始了一点点而已。
“古斯培夫叔叔,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您的想法,实在是很特别啊。”成迟意识到了古斯塔夫口中那套说法的理论性和精辟。虽然恐怕绝大部分的人会因为自己个人的目的为这样的理论鼓掌叫好或者斥之为谬论,但古斯塔夫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想法却是很独到的。
“不为什么。德鲁伊议会是个很自由的团体,大家最基本的理念是一样的,在组织上遵守规则,但随便你说什么,大家会和你辩论却不会说你必定不对或者必定正确。在我们的世界里,理论是不太被重视的,唯一被重视的是实际的行动。而且,狮子回来了。他将带领我们战斗,我们哪里有时间讨论这些虚无飘渺的理论?社会学什么的,都是无聊才学的。”古斯塔夫呵呵笑着,一副轻松的样子。“以后可是要把大量的时间放在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呢。”
成迟忽然心中一动,古斯塔夫这种倾诉的像是一个将要奔赴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能回来的战场的战士,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于是,当成迟这个认识了好久互相很熟悉的家伙出现的时候,这种倾诉的就转移到了他身上。
“古斯塔夫叔叔,这次你们来日本那么多人……难道准备直接把日本陆沉了?”
古斯塔夫沉吟了一下,说:“希望……用不到那么干。”
成迟几乎跳了起来,难道德鲁伊们真的具有这种将整片陆地沉入海底的能力?
看出了成迟表情不太对劲,古斯塔夫笑了笑,说:“别紧张,别说我们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不会那么干。我只是为我们能在完成任务后安全离开日本留了点后手而已。虽然本来就是准备来日本寻仇打架的,但日本的修行者们已经在动员了。引来军队什么的大规模来弄,那就不好办了。我耍了点花样,可以拿大概100来万人的生命安全来要挟。应该足够了吧。”
成迟的脸色还是变了。这王牌杀手的口气,果然是不一样的。
告别了古斯塔夫,成迟长长叹了口气,打电话向叶淡菊多请了几天假。叶淡菊似乎刚弄到手什么好的厨具或者食材,一副没空搭理他的样子。成迟只能又叹了口气。他的手里拿着古斯塔夫给他的一份名单,他将负责去接应那些家伙。成迟明白,这是莫大的信任,这份名单上的人,对于德鲁伊们来日本的行动自然是有莫大关系的。但是,他是无法辜负这个多年没有见面的古斯塔夫叔叔的。成迟又拔了一连串的电话,开始动用自己在日本的一系列关系,来进行准备。
古斯塔夫在开着车和成迟分开之后,自己也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对成迟说出那番话。以一种“冷血动物”为自己标志和议会职位的他,一向是那么冷静和理智,但现在,在日本蓬勃展开那么宏大的行动,让他兴奋不已。或许,应了那句“血仍未冷”的谶语吧。
古斯塔夫开着车很快就离开了公路,然后借着皮卡相当不错的越野能力穿行在林间,一直抵达了一片碎石海滩。嶙峋的巨石以奇怪的姿态耸立在海边,而在一块石头之后,闪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左林。”古斯塔夫走近之后轻声问候道,“来的早了啊。比说好的时问早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