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最后的黑暗,灵山县。</p>
一条土路,一圈两人高的土墙,这是个典型的广西小县城。虽然被彝人占领,但彝人政权对当地秩序并没有产生大的破坏。除了几千农民被征为民夫误了一季农耕,其他方面,云南王并没有进一步破坏这里的生产。</p>
近千年的家族传承,让沙定洲比努尔哈赤更有政治经验,选择了和皇太极一样的策略。他显然知道一个争天下的人该如何做,决不愿得罪中央帝国根深蒂固的缙绅势力。除了多交了些粮饷,生活更困难了一些外,广西的百姓们根本没有感觉到太多变化。</p>
衙门还是那个衙门,保正还是那个保正。该种田的还是种田,该打更的还是打更。</p>
离城三里外,前岗村的彝人哨子紧张了一个晚上,终于熬到了快要换班的时候。黎明前的天空翻出了鱼肚白,四下里逐渐有了些光亮,却还是朦朦胧胧看不远。油松做成的火把插在土屋上,冒着黑乎乎的浓烟,时不时噼啪响一下。没忍住睡意,他靠着土墙就打起了瞌睡。</p>
这深秋的天气,睡得当真舒服。</p>
“轰”</p>
要不是被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惊醒,哨子还不知道遇到了敌人。等他们从村门口伸出脑袋的时候,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却看到十门火炮已经立在了村西的高地上,朝县城方向吐出了愤怒的火舌。</p>
一支一千多人的南海人军队突然出现在灵山县西南三里处。</p>
把报警的篝火点起来,哨子再不看县城一眼,撒腿就往南面山里逃去。炮弹都轰到城墙上了,如果硬要说这时的报警有什么意义的话,大概就是证明这个哨子没有渎职了。篝火屋里的其他换班哨子这时才醒了过来,等他们惊惶地把脑袋伸出来,只看到县城南门上炸起的一朵朵火花。</p>
那砖木结构的城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轰炸,只用了三轮齐射,那南城楼就垮了下去。这三分钟,只有两、三千多稀里糊涂的彝兵跑上了城墙,但先锋营雄字旗士兵却已经骑马冲到了城门边,一阵手榴弹炸在了试图堵住城门缺口的彝人里,把看似齐整的大刀阵炸得横七竖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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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手戟舞得生花,邓阿奇一骑当先,扎进了城门里,</p>
“兄弟们杀啊!”</p>
刚拿起大刀从床上跳下来的彝兵,被这阵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南门附近被邓阿奇犀利的攻击冲得乱成一片。那些一脸惊骇的彝人被打散,各自为战,已经组织不起来了。</p>
“扛住!给我扛住!”</p>
元谋土司吾必奎是个身材硕长的中年人,一片混乱中,他提着一把手刀跑了过来。帝国的西南从来不曾安定,土司之间的战争横跨了千余年的历史。吾必奎,龙在田,沙定洲,他们是在大陆西南的部落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名将”。</p>
虽然这个名气只在帝国西南的少数民族中被认可,但这已经足够了,在帝国西南,这些名字的号召力是惊人的。仿佛是军士们的定心丸,吾必奎每走到一处,就把镇定和秩序带到一处。沿着城里的主干道,越聚越多的彝兵跟在了他后面,朝在南门口突杀的邓阿奇压来。</p>
“汉人兵少!莫慌!”</p>
一阵手榴弹炸响在主干道上——邓阿奇已经占领了南门,用一百名掷弹兵和两百名火枪手守在三、四米宽的主干道,堵住了涌过来的近万彝兵。剩下的九百名火枪手拔出了钢刀,开始和彝兵争夺南面的城墙。</p>
吾必奎咬牙咧齿地看着在城头上突进厮杀的邓阿奇,看着一片片的彝兵守卫被他的手戟打得不停后退,丢了一丈又一丈的城墙。吾必奎只觉得满腔怒火,发泄般地虎吼了一声,又大声喊道,</p>
“退下去!大刀手退下去!弓箭手上来射!西南八峒的往左边绕过去,东南诸峒往右边绕!包围起来射死他们!”</p>
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南海士兵在城南发现了充作兵营的几间宅院,放火点着了。</p>
这年头的消防措施极其不力,木头筑成的房子一烧就是一大片,兵荒马乱的怎么灭火?转眼间烈火就烧了一大片,把吾必奎气得满眼血红。一把取出了自己的大弓,吾必奎冲到了一墩衙门石狮子后面,弯弓往主街尽头的火枪手射去。</p>
火势越烧越大,已经扩大到了民宅,躲在家里的百姓们惊惶地冲出了院子,往没有战乱的城北逃去。弓箭的极限射速是很快的,虽然射距比不上火枪,但彝兵的人数优势足以压制一切。箭雨越来越密,前面的南海人虽然顶着盾牌,但士兵的生命仍然不断从盾牌的缝隙间流逝,眼看支持不住了。</p>
“不怕死的跟着我冲!”</p>
吾必奎正要发起决定性的冲锋,却听见一声牛角响起,南海人撤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