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四月十七,大明京师紫禁城皇极门。</p>
今天的朝堂上,和往日并没有太多的不一样。为一个叫做刘世香的山东道宁海州知州,是否是魏忠贤余党问题,两派人又吵了起来。首辅周延儒和东林领袖钱谦益各带一边人马,唾沫横飞。这些进士都是极其渊博的大儒,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到精彩处,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p>
这小小的一件案子,两边已经争了两天了。因为那刘世香背后牵涉到周延儒的学生孙汝华,两边都是寸步不让。</p>
朱由检在龙椅上听了好久,有些无奈地看着两边的文臣们。</p>
左边,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延登从钱益谦身边走了出来,冷哼一声说道,</p>
“刘世香近年巧加抚饰之巧密其弥缝,以为常人不知耳。然其在宁海州所立的魏忠贤生祠,已有多人揭发!”</p>
刑部郎中陈新甲走了出来,冷冷看了看张延登,昂然说道,“前番张大人多加推举的袁崇焕,不也曾为魏忠贤建生祠吗?张大人那时怎么不检举袁崇焕是阉党?”</p>
张延登闻言脸色大变,指着陈新甲怒声喝道,“袁崇焕一案多有蹊跷…”</p>
崇祯二年关于袁崇焕款通建州女真一案,是崇祯亲自定的罪,在崇祯看来已经盖棺定案。东林党想在崇祯朝翻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后面的话,张延登在朝堂之上不太好说,硬生生咽了下去。</p>
见陈新甲用故事破了生祠的告发,张延登旁边,礼部郎中王道直手捧一份小册子站了出来。</p>
“刘世香在宁海州,并非只有建生祠一事,当初他每年向魏忠贤拜寿送礼。臣有其礼单抄录一份,可供证明。”</p>
那个小册子一拿出来,更是引出了一片腥风血雨。</p>
“臣工部尚书周士朴有话说!”</p>
“臣户部侍郎萧谦有本奏!”</p>
“臣吏科都给事中王有德有话说!”</p>
几个大员呼啦啦跳了出来,要为各自一方争取筹码,一下子竟然撞了车。三人愣了愣,都急着想先说,不由得看向了龙椅上的朱由检。</p>
朱由检看着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官员们,叹了口气说道,“刘世香是否阉逆一案,一时无法定夺。倘若还有折子,都送到乾清宫去吧,容朕细细看来。”</p>
见小皇帝有些心不在焉,众臣们对视了一眼,有些纳闷地退回了各自的位置上。</p>
打起了精神,朱由检提示说道,“朕今日上朝,本是想议东江镇总兵黄龙身死一事。”</p>
后金偷袭皮岛,却被改水军得手的时候,这几天传到了大明京师。朱由检想着这事情,昨天一晚上没有睡好,今天本想听听群臣的说法,没想到在早朝上只看到大臣们争论无关紧要的宁海州知州。两派人越吵越凶,又把一大堆陈年往事全扯进来了,实在让崇祯有些不耐烦。</p>
所以崇祯才一反常态地打断了两派人的争论,要群臣说说那皮岛的事情。</p>
但朱由检一句话说完,等了好久都没有一个人接话。</p>
崇祯看了看首辅周延儒,刚才还吹鼻子瞪眼的周延儒突然有些发愣,似乎是年纪大了疲劳了,摸了摸额头不肯说话。</p>
崇祯无奈,看了看新任兵部尚书张凤翼,张凤翼却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p>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皇极门,突然间变得安静如水。那象笏金绣锦衣蟒服的百官勋贵,沉默得令人好不尴尬。</p>
东江镇这一疙瘩事情,没人想管。</p>
如今东江镇这一块的银饷,走的是登莱巡抚孙元化这一条线,隐约算是周延儒一派的。既然孙元化下面的东江镇总兵、副将被人端了,周延儒这边的人不想提这件事情。</p>
东林党那边,前番孙元化下属的孔有德立功,东林党攻击孙元化款通南海贼。如今南海贼把孙元化的下属尚可喜端了,这个款通的罪名有点站不住脚,所以这时也不想多说这件事情。</p>
说起来,孙元化在人情孝敬方面做的是不错的。朝中的方方面面,他都用心打点,做的不比任何人差。倘若东林党硬是攻击孙元化贪墨无能,最后只会把自己兜进去。</p>
东江镇自毛文龙死了以后,乱成一片。那些岛上每年报上来的大捷小捷不少,但其中虚实多少,满朝大臣却都明白的很。倘若不是怕这些大兵哗变投靠鞑子,满朝大臣早就想提议把东江镇撤消了。如今的皮岛在朝廷大臣们的眼里,并不是拱卫边陲的军镇,而是一群敲诈勒索大明银库的兵痞。</p>
这样的东江镇被人灭了,满朝大臣暗自欣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