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衙门内一个二堂里,庞宁新任命的税务局局长郝有乾,满面春风地迎客到了门口。0`3w`x今天局里来了纳捐大户阮贡生,郝有乾不敢怠慢这个庞头领的座上宾。寒暄了几句,阮贡生看了一眼这个吸人血的新局子,无奈地从袖子里摸出张八千两的银票,放在了一脸灿烂的郝友乾手上。郝友乾正要把银票接过来装进铁盒子,那阮贡生却不舍的放手,众目睽睽下,两人拉着张银票,竟来回扯了好几次。
郝友乾怕那银票扯破,急中生智,大声喊道,“恭喜阮老爷升为上等劳役!”阮贡生闻言手一松,那银票被郝友乾一把夺到怀里。郝有乾笑逐颜开地反复看了几遍票面上的钱庄画押,亲手收进了铁盒子。这才过来和阮贡生作了一揖,道,“阮老爷这为我五源谷做了贡献了,这是上等劳役的‘荣身证’,阮老爷收好了,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亮出此证,城里的大兵巡检都要为你出头。但有纠纷,拿着这个证来衙门里打官司。对了,这里送您一本精装的《民商法》,阮老爷可要仔细读读。”
阮贡生满脸不屑地看着那张刻着自己名字的钢片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王家张家都只买了四千两的海布,为什么我要八千两?”郝有乾笑眯眯地道,“嗨,这城里谁不知道您是首富呀,您那些田地就值三千两,买八千两海布,换个高级的荣民证,不亏!这布您二钱四分买去,二钱五分卖到两广福建,还能赚些呢!不过那硝石硫磺的事情您还是得放心上,这个证要完全生效,得您两个月内把足额的硝石硫磺送来后,我们在后面给您落个官府钢印,否则两个月后这证就失效了。”
阮贡生一脸不爽地看着那个钢片,脑子里映出庞宁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啐道,“一门心思投奔相爷,倒把我们当成下人使唤了!”郝有乾上来搂着阮贡生的胳臂,笑道,“阮老爷呀,您这是庞爷特别交待的‘良身户’了,那些以前欺负民众的官吏,都是直接把田地不动产给充公了。说起来这也算斯文的,这是在庞头领手上,要是在吕头领手上,不光要宅院田地,银子全给你抄出来,少了一两就砍你脑袋。”
阮贡生被郝有乾说得脖子一凉,赶紧退一步躲开郝有乾的手,苦笑道,“我们自然知道相爷是不一样的。”郝有乾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了声,拿起他手上那块“荣民证”,说道,“阮老爷啊,这个证只你自己能用,你老婆孩子还得再弄几张。理_想_文_学”郝有乾看了看阮贡生道,“嘿,您别生气,您好好看看董头领的《民商法》,里面说的最清楚,这中等劳役犯了事,可以免一年刑徒。上等劳役就是两年,要是您以后升到了功户,杀人都可以免罪!”
阮贡生一愣,道,“还有这等规定?”郝有乾朝衙门正堂方向虚作了一揖,道,“当然,犯事了你这爵位也就被剥夺了。这些都是庞头领和其他头领集体定夺的,咱五源谷五个头领集体定夺的事情最大。您把《民商法》第一章好好看看,这爵位分五级,每级又分三等,每级每等都有不同的特权,要是两人差了三级,那说话是要跪下来磕头的。”
郝有乾见阮贡生被自己说的张目结舌,得意地捻了捻胡须,笑道,“七天后和《民商法》正式执行,这民户、劳役两个等级的百姓,见了五个头领说话都是要磕头的。您是体面人,不好做这事情,还是赶紧多运贩些商物,把爵位给升上去!现在劳役这个等级的升迁年份又变长了,想靠熬年份的话那得熬到哪年月去?”
阮贡生翻了翻那本薄薄的《民商法》,前面是董学普写的一段序议,什么“法律是国家的基石,其权威不可侵犯…”,阮贡生也懒得看,翻到后面找到《一六二九年暂行商人奖励条例》,说什么“国家初建时期,鼓励工商业和政府合作,特成此条例试行一年,暂定有效期一年”,下面是几个头领的签字。阮贡生找到最后面一个表,找到他想要的那个数据:“五源谷政府贸易量累计十一万两者,升为下等差办。”
阮贡生心头一凉,暗道这一时半会哪里积累得了这么多贸易量。又去翻前面的各爵位特权,发现各等级在出入关禁、礼丧规格、官司程序等各项权利上均有不同,尤其是税率一条的不同看得阮贡生砰然心动,五源谷商税,按营业收入比例收取,最高是下等劳役的三厘,每升两等降一毫,直到上等功户的二厘三毫。这可都是真金白银的不同。阮贡生如今全家妇女儿童不准出城,自己一把年纪了,是不可能抛下这个家的。既然没有了脱离贼手的希望,自己只有咬牙为五源谷卖命,期望赶紧在五源谷的系统里寻个体面的身份。
阮贡生想了想,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郝有乾一愣,道,“错了!领布的仓库在对面!”阮贡生气愤不过地道,“几万匹海布我还是卖的出去的,我去刘家借银子,等下一起提货。”郝有乾嘿嘿一笑,说道,“慢了慢了,那刘家翁说要给儿子寻个荣身证,钱也不够,早上还和李家借钱去了!”
阮贡生闻言一愣,正要踏出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一个匆匆走过的胥吏差点撞上了他,扔了一句后学孟浪,又小跑了过去。阮贡生想自己无权无势的,这官府里的人倒也当真客气,重新打量了下这布置一新的衙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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