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公主殿下,宗师老爷,府丞老爷们大恩大德……”
“……”
此起彼伏,进而逐渐统一的叩谢声,从村民们嘴里喊出来。
他们很虔诚,就仿佛是在叩拜漫天诸神一般。
看着这一幕,台上包括孟浪秋在内的诸位无不动容。
特别是吴永,还未从‘他的品德,跟他的修为一样高贵’这句话中回过神,便又亲眼目睹了上千灾民匍匐跪下,虔诚叩谢的画面,他的神色尤为动容,白净面庞甚至渐渐浮上了一抹血色,握住的双拳也青筋毕露。
他知道,这是孟浪秋刻意为之,好以此把他裹挟上船,今后多去做些偷鸡……不对,借粮之事!
可明明是裹挟之举,他却生不出丝毫反感!
甚至,看着村民们的笑容,以及此时千恩万谢的面庞,他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冲动。
今晚,还要去!
在阵阵声浪中,孟浪秋抬起头,缓缓下压。
感谢声渐渐变小,全都跪在地上等待着孟浪秋的下文。
彻底安静之后,孟浪秋神色微凝,声音更是无比郑重的开口道:“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公主府没有赈灾物资,所以,这次赈灾便不能跟往常一样!”
“你们填饱肚子之后也需要劳动,劳动工具和材料,公主府会尽全力满足。当然,你们也该为此做出应有的贡献,只有我们全部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才能将未来的日子,变得更加美好!”
听到这话,村民们纷纷目漏恍然,旋即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
难怪不仅仅立寨造屋,开垦屯田。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公主府的救济只是暂时的,长久的安定生活,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对此,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本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如今的劳动更是不比以往,所产出大头全归自己,岂能不识好歹?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所有的交换都必然对等。
公主府想尽各种办法全力赈灾,灾民们为此而劳动,本就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将来,他们劳动的产出基本都是他们自己共享,再也不用担心被地主阶层剥削。
在这个时代,这便是让无数底层人们扬眉吐气的大事!
孟浪秋淡淡的笑着,看着台下村民们议论纷纷。
有今日之事,一传十,十传百,他日再加入的灾民,也不用费劲心力去游说,按照柳叶寨的既定模式执行既可。
……
“师父……让他们起来吧?”姜小夭有些心虚,不敢太过接受村民们的道谢。
毕竟,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嗯,你是公主,你去!”孟浪秋伸手,摸了摸姜小夭的小脑瓜,笑着点点头。
对于动不动下跪这件事而言,孟浪秋内心虽有不适,但也并未强行更改。
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哪怕他身受现代化教育,可这种习惯,却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让人们改正的。
对他们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感激方式。
有些事可以做,诸如集体经济,按劳所需,就算是发展壮大,将来十万人都如此分配利益,也没什么大碍。
说到底,这不过是公主府所进行的小范围试验,旁人说不出什么来。
但若是妄图改正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喊出什么人人平等,消除阶级主义这种口号,甚至妄想一夕之间改源清流,那便是与整个世界为敌了!
这是一项大工程,孟浪秋自认没那个能力。
“都请起来吧,大家继续领取物资,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姜小夭在吴永的陪同下,走下高台,将几位长者扶起来。
“好人啊,公主殿下不仅长得漂亮,人还这么好!”
“哎,朝廷就只会张张嘴,可公主府为了我们,却是真的费心了,尽心尽力,没得说!”
“……”
在姜小夭和一众胥吏的帮助下,人们从地上起来,三三两两说的话,无不是夸赞公主府。
在这种议论之下,姜小夭心中有些担忧,若是这种话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怕是又要对自己不满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再坏的结果也无非如此,还能坏到哪儿去?
担忧之余,她更觉得肩膀上突然重了许多。
一种叫做责任的情绪,开始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看着重新有序领取物资的村民们,孟浪秋笑了笑,从台上跳下,转身将幼娘抱下来,二人一妖与姜小夭会合。
吴永重重的瞪了孟浪秋一眼,但并非是斥责,而是一种含蓄的赞扬。
在整个公主府中,姜小夭无疑是众人之中心。
而后便是这位管理内府的宦官吴永。
他从姜小夭出生时起,便一直在身边照料,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
与其说他是管事,倒不如说他对公主而言,如父一般。
只是碍于姜小夭身为公主的身份,这份如父般的感情,无法表现的太过明显。
毕竟,宦官焉能与国主并论?
要是传出去,非但对吴永有损,对小公主而言,更是毫无益处。
是以,吴永在公主府的身份较为特殊,除了姜小夭之外,他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哪怕是孟浪秋这位少师!
当然,在公主府的权力中枢层面来说,除了姜小夭之外,权力最大的,自然要属孟浪秋这位少师兼府丞。
简单来说,公主府是封国,姜小夭是这小小封国中的国主。
而孟浪秋,便是一人之下的丞相。
村民们领取有序,胥吏们尽职尽责,巡查一遍之后,孟浪秋便带着姜小夭和幼娘,去了防疫洗浴点。
路上,两个小不点缠着孟浪秋,继续讲述孙猴子大闹天宫的故事。
还没走到目的地,忽的,只见一名穿着兵服的汉子,飞速从远处跑来。
孟浪秋停下,那兵士上前抱拳,语速极快的说道:“殿下,少师,寨外有一女子,非要强闯,我等阻拦,她赖着不走,还请少师定夺!”
现下因预防瘟疫,所以是严禁外人进入的。
新加入的灾民,分配在隔壁新一村,柳叶寨严禁出入。
孟浪秋不由皱眉,问道:“可曾盘问过身份,是否寨中村民的亲戚?”
“问过,她所说之人,我等翻遍户籍册也未找到,怀疑是随口报出的名字,哦对了,她说她叫殷红菱,是来体察灾情的。”士兵汇报道,“不过她孤身一人,并无人跟随,看起来不像是朝廷的人,所以我们拒绝她进入,但她……”
孟浪秋伸手,打断了士兵,道:“我知道了,前面带路。”
殷红菱。
是那日在永丰镇悦来客栈,遇见的那个红菱么?
那日,名叫红菱的女子,送给自己一块玉作为赔礼,那玉的质地相当粗糙,但上面刻着一个极为精美的‘殷’字。
且她曾有言在先,但凡在帽儿山,此玉可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