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白虹和长孙水火离开,雷姿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在赤和禅家里玩耍的情景,也记得白虹和赤虹都曾经做为她的侍卫在一起玩耍的情景,可从她下令缉拿赤和禅之后,且不提忠诚不忠诚的问题,两家人的友情是否还会持续下去?
但她别无选择。坐在王座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享受“友谊”的权利,是赤和禅先背叛了王室,而且是无法宽恕的背叛,她又能怎样做?
她走到窗前,落寞地看着花园里的一片雪白,忽然感觉到了孤独的滋味。
子远寒江暂时只能在王殿的西厅里帮助公主打点一切。
他现在埋书案前,为公主整理她需要的文件。雷姿倚在窗前,正好能够看到他宽阔的后背,心中感到一种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温暖。从子远寒江的目光里,她能够感到这位前幕僚长的正直,没有贪婪、没有邪念,充满了奔放的真挚,和她以前所见到的目光都不一样。
“云西边境的情况不是很好。”子远寒江忽然开口。“我们都知道平地人的大领主布兰特公爵不擅长作战,而他本人也一再请求统帅部给他派遣参谋人员。要想确保您和云西国使节达成的协议能够被完全贯彻,您或许可以现在就做一点努力。”
雷姿微微皱眉。“统帅部不该考虑这些事情吗?”
子远寒江回过头来,看着雷姿微笑。
“我是觉得您应该多在军团身上下功夫。军团跟领主息息相关,而领主跟帝国息息相关,不管在什么时候,做为君上,多关怀一下军团只有益而无害。这就是帝国的现状。”
雷姿耸了耸纤巧挺直的鼻子。在私底下,每当遇上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她就会用这样的动作做为抗议和抱怨。
“可关于军事我懂的并不多。”
子远寒江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点惊讶。“您不懂军事?可您让他们签定协议的办法却简单而直接,完全是军人的风格。本来我不想当着您的面说,但我相信这种风格会给云西国极大的震撼。您不知道军人们对您的做法有多么欣赏,那完全就像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
“你说的是真的?”雷姿眼前一亮。
得到军人的支持对她来说很重要。出于自身的特殊地位,军人们对他们这个群体之外的任何人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军人和军人之间要想赢得尊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普通人几乎不可能赢得军人的尊重,就算是王室成员也一样。在这方面,帝**人的眼光比女人挑选丈夫时还要挑剔。
“绝对是真的,有的人已经认为您甚至具备了带兵上战场的能力。”子远寒江话里的热情绝不止是客套而已。“军人们最欣赏的就是效率,而您的作为正好体现了这一点。”
欣喜过后,雷姿立刻冷静下来。在协议中她所起的作用不过就是签字而已,她所有的努力都不及那名北地军人一个粗鲁的即兴表演。那个北地人似乎想要什么都能够轻易得到,这个事实从少年时一直到现在都让她很恼火:她本来是身份更高贵的那个人,可这个北地人总能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那我该怎么处理布兰特公爵的要求?”她决定不谈这件事,避免想到北地人那张脸上的洋洋得意。
“布兰特公爵跟大多数军团领主不一样。他的继承来得太突然,而在这之前他没有接受过皇家学院或者军事学院的教育,在带兵打仗这一方面的才能就有所欠缺。好在他很聪明,已经看到自己的不足,所以才几次要求统帅部为他指派幕僚团,但在这个时期,确实找不到有资格指导他的人。”
子远寒江停顿了一下。
雷姿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子远寒江微笑。“我倒知道一些人可以给他提供帮助,反正他们在统帅部里也只是混rì子。统帅部囤积了太多的人才,他们需要地方来施展自己的才华,但如果我出面,恐怕会伤害到元帅阁下的权威。”
雷姿还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肯可以干预国师会和统帅部的事务,尽管她可以凭借私人关系去动用这些资源,但那毕竟与法理不合,而且这也是最能考验一个王室成员的地方:有权利而不滥用。
“你可以先对我说说你的看法,这样我就可以请求帝国元帅调拨我需要的人手。”雷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郑重其事。“叔叔很疼我,所以我不想让他感觉到一点不自在。”
平地人军团其实是帝国规模最大的军团,总数达到五万人之众,但军团主要由农民组成,没有太多的时间投入训练,战斗力自然低下。这样的军团能够把守更漫长的边境,全仰赖于dú lì军团和zhōng yāng军团在七年苦战中彻底打垮了云西军团。既然云西已经恢复了元气,重新整顿武备,那么平地人将要承担更重的责任。
云西国雨林军团在平地的战斗力有限,所以他们最现实的也是最大的企图就是攻占群马郡地区,彻底割断帝国和金银角、红港的地面联系,纵然这些地方还有人希望得到帝国的支持也会由于失去联系而屈服。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生。子远寒江是少数赞同夺取红港的军人之一,对于南方战事的结果和影响有更深刻的认识,所以能够对兵力的部署做到有的放矢,甚至对具体的人员分配都有了腹稿。
他的建议是在军团中抽调两万人作为常备军,分别驻扎在天水、蓝山和群马郡这三个南方重镇重新接受训练。这些地方不但富庶,足以维持军团的补给,而且水陆交通都很便利,随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支援可能生战事的地区。除此之外,再在蓝山部署一支轻骑兵部队做为这道防线的支撑,提供平地人军团最缺乏的机动。
“这样一来,南方边境就万无一失了?”雷姿很满意子远寒江的效率。
“没有万无一失这回事,殿下。”子远寒江笑了起来。“军人不会做这样的保证,但您的确可以这样理解。我相信这样的部署会让云西国知难而退。不管他们想要得到什么,这会让他们开始考虑新的对策,而据我对他们的了解,那至少要浪费他们几个年头。云西人的脑袋都不大好用。”
子远寒江的自信也鼓舞了雷姿,她拿起披肩。
“陪我出去走走吧,子远大人。”
王殿的花园里很宁静,成排的松柏挡住了来自另一端的喧嚣。
在王殿的另一端,来来去去的官员和军人行sè匆匆,无暇他顾,看上去帝国大臣们都在忙碌。
公主用目光示意侍卫退开,然后跟子远寒江走得远一些。
“你能想象吗?就在这些人里,居然有帝国的背叛者。”雷姿的语气平淡。“我知道形势严峻,但没有想到会这么糟糕。有时候我真想随便拦住某人,然后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您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人和事。”子远寒江意味深长看着把整张脸都裹在围巾里的公主。“重要的是您一直都要保持着清醒。”
公主点头表示赞同。
“你的话让我想起勇毅大公和父王的一次交谈。大公说过,比聋子和瞎子更可怕的是,对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和充耳不闻。”
子远寒江知道那次谈话,所有重要官员都知道那次谈话。这次谈话之所以著名,是因为那次的谈话最终造成了帝国最好的军人和帝国元帅的芥蒂。
在对抗云西国的雨林军团时,帝**团甚至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因此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重甲骑兵在沼泽里损失惨重。勇毅指出,他事先派出的大量细作已经为统帅部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但统帅部在做决定的时候却从来不可肯重视这些情报,才会导致那些不必要的死伤。这是豪迈乐观的勇毅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向统帅部表达异议。
就是在那次谈话中,勇毅对帝**事现状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可以说,目前在军团范围内推行的种种措施,都是在那次谈话后由国师会起,直接秉承了勇毅建议中最急切的需求。从不固步自封、勇于追求和改变,在子远寒江看来,这都是一个领袖最重要的素质。但勇毅这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削弱了帝国元帅的权威,当然,没有人明白地指出这一点,但也没有人否认这一点。
“大公阁下其实是在提醒父王,他对臣下的控制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有效。父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当他想吸取教训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没有想到,多年来,做为帝国耳目的法务司一直严重渎职。”公主继续着她的感想,打断了子远寒江的思考。“也许以后我还会在他们那里接受建议,但现在,我想我能够有自己的途径。”
“自己的途径”就是自己的耳目,自己的细作,自己的眼线。就是历代君王都极端重视的、对各种信息的秘密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