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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高考(1 / 2)

 1995年的初夏,如同恋爱的时光,一切总是那么适宜。

自那天以后,郭磊会时常借故找沈西泠,有时是借书,有时是还书,有时聊下学业,今天的测验明天的考试,总有些可聊的话题,虽然有时候沈西泠觉得他有点轻浮可笑,但只要他来找她,她总是欢喜的。很多年以后她发现,其实每个男生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时,都会不自觉的做些这样那样傻动作,动作有时浮夸得连他自己不觉得,这样傻里傻气的表现其实并不是特别是他,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

有几次放学后,我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两人站在校园的操场边聊天,他们倚在新漆的油绿色栏杆上,身后是红色的塑胶跑道、绿油油的足球场,操场边的两棵大梧桐树沙沙作响,荫泽一片。我会朝沈西泠远远的打招呼,有时候她会跑过来跟我一起回家,有时候朝我挥挥手,说要再等一下,通常这个时候,我会等一小会儿,或是独自回去。这段时间,如果沈西泠跟我一起放学,一路上就总会听她说起郭磊,通常她都会蹙着眉头,烦恼地说:“哎呀!你不知道,他这样老是这样来找我,我真怕老师们会看到,其他同学也会乱想,你说怎么办呀?”有时候又会抱怨说:“这个人啰嗦起来真是啰嗦的不得了,我快要被他烦死了!”有时候又会撅着嘴说:“这个死郭磊,又在我面前炫耀他这次考试成绩比我好了。还说我是猪头!哼!真想把他打成猪头!”她的这些言语,通通被我归纳为“爱的烦恼”,全都不值一提,今天过完了,明天又会有新的烦恼。微不足道。但是在她看来,那都是天大的事,有时候令我感到啼笑皆非。

这头的两人虽然磕磕绊绊,也算是欢欢喜喜,那头的杨少红却不那么自在了,据我观察,她并没有因此服输,反而显得更加积极了,利用她坐在郭磊前排这一有利地势,经常找他搭话,有时候上课也会回头跟他讨论问题,弄得老师好几次点他们的名字,每次点他们俩的名字总是会惹得全班同学向他们行注目礼,更重要的是,惹得沈西泠严重焦虑和不快,好几天不肯搭理郭磊。最终这场短暂的战争是以老师调走杨少红而告一段落。此后,杨少红似乎变得沉寂,甚至有点躲着郭磊,连我们的牌局也不大参加了,我想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吧。

如此转瞬便进入了高三,繁忙的高三、简直就像噩梦。每天的试卷、参考书多得做都做不完,抽屉里堆不下,就放在课桌上,结果是越堆越高,整个人都埋在这些东西里面,看都看不见了,一进教室门,就只看到一丛丛的书,仿佛林立的骨塔,后面人影憧憧,好像鬼一样。偶有一两个人突然从伏案中抬起头来看着你,那眼神却是完全穿透身体的,仿佛在看一个遥远的物体,却又看不清楚,魂还没从解题思路里回来呢,就好像一台电脑在高速运转,因为运转过快以致于屏幕来不及显示,暂时成了一块黑屏。这样的情况简直就像病毒,一传染起来简直没完,而且越到后期越是严重,随着墙上的那个高考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这样的情形就越来越普遍,越来越严重。有一天,沈西泠告诉我,郭磊跟她约定,两人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学,从此沈西泠也开始传染上这种病毒,开始玩儿命的读书、题海战术,看我的眼神也像是看一个不明物体,弄得我都没啥兴致跟她讲话了,然后我也被她传染了,不得不投入枯燥的习题的海洋,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当然了,我们的牌局搭子也不大聚了,一来大家都觉得功课紧了,没时间再玩,二来因为郭磊、沈西泠和杨少红的怪异关系,大家感觉到别扭,也失了兴致。更糟糕的是,老师似乎开始注意我们,好几个同学被叫去谈话,大家就更加不敢再聚在一起。

在沈西泠向我宣布要奋发上进前的某一天,我也有幸被“老班”叫到了办公室谈话。话题从我们特殊的课间活动,谈到了同学关系,最后老班话锋一转,问我:“你知道郭磊和沈西泠他俩最近是怎么回事?”我装糊涂:“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呀?”老班道:“我怎么听有的同学反映,说他俩有早恋倾向?”我继续装糊涂:“没有吧,我怎么不知道?”老班接连碰了两个钉子,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跟沈西泠一向最要好,没发现什么吗?”我想要是我现在还是推说不知道,老班可能要直接去问沈西泠了,于是只好瞎扯:“没有哇,可能最近大家功课比较多,课程又紧,那郭磊同学不是咱班的尖子嘛?可能沈西泠有时候会去请教他一两个问题吧,不过我也常去请教的,我们班很多同学不都经常去问他功课?这,也不算稀奇吧。”我一边放慢语速说,一边观察着老班的脸部表情,希冀能帮沈西泠蒙混过关。老班道:“唔,希望是这样,我可不希望我们班有早恋的事发生,这件事我还会调查,你也跟沈西泠同学敲敲警钟,让她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然,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可不能出什么岔子,这可关系到你们将来的前途,知道吗?”我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心想不愧是教政治的,说话果然一套一套的,我都快被说服了。从老班的办公室出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了沈西泠,她想了想就匆匆去找郭磊商量了,很快她就向我宣布要和郭磊考同一所学校,并且整个人就陷入了疯狂的念书状态,跟郭磊也不大说话了,这样果然躲过了老班的侦查,警报暂时解除了。可是事后我总是疑心是杨少红背后捣的鬼,否则班上这么多早恋的,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俩被举报了呢?疑心归疑心,我也没什么证据,看着沈西泠一门心思学习,也就不愿拿这些瞎猜的事情去打扰她了,好在之后也没有出现什么其他事情,在如狂风暴雨般的试卷、习题面前,我应接不暇,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淡忘了。

郭磊要报考的是外市的一所名校,录取分数线要高出一本最低投档线不少,算是相当难考。郭磊是铁了心要考到离家远的地方,照他讲,是要离开家庭的束缚,可是沈西泠家里却是不大赞成的。那时候,填报志愿不像现在,是在高考前提前填报的。有一天沈西泠到我家里来找我。现在这种事情因为她的埋头苦读变成了一件稀罕事,我也猜到了她是为了这两天填报志愿的事。果不其然,她一来就蹙着眉说:“原本打算第一志愿跟郭磊报的一样的,可是家里人就是不同意!说我根本考不上,白填了只能是浪费,你说气不气人?”我安慰她说:“你家里就你一个,当然希望你留在本地读书了,他们这样说也是不得已。”她听了这话,立刻气得更甚了,一双眉毛几乎要倒竖,脸孔也涨得通红:“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就算没有郭磊的缘故,我也是不会留在这里读书的,你知道的!”我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我是真不知道,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并不是特别了解她。她见我如此,也知道话说得有点重了,遂缓下面孔,语气压得低低的说:“你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家里只我一个的缘故,所以我父母把他们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小得时候还好,我都这么大了,还整天盯着我,当我是个小孩。我要做什么都不行,一定要听他们的,简直就是个木偶、傀儡。我就是要看看,我离了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所以以前我曾经想过,等我长大了,随便找个人一嫁,让人带我走,我才能离了这个家,不再被盯着,我说我人尽可夫也是真的,我在那个家都快要窒息了,连呼吸都不自由似的,每一步都要照着他们希望的样子来。”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反正你不知道的,说了你也不懂。我就觉得有时候被人爱着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说这话是要折福的,但我还是想说。”她说到后来,有种老气横秋的味道,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我只好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她想了想,道:“反正第一志愿我还是会报外地的,其他就随便他们了。”——最终还是妥协。

1996年的7月,天气特别的闷热,高考终于来了,在我们来说,就是最后的审判,令人又恨又爱。它如同一尊传说中的怪兽,在它没来之前,一天天的逼近,心里会对它本能的畏惧,产生出令人讨厌的压力。可它一旦真的到来了,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反而没那么可怕了,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到最后却是一种解脱的快感。高考那几天,沈西泠却有点倒霉。她的大姨妈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提前到来了,并且还伴有轻微的痛经症状,可能是紧张的缘故,虽然不怎么严重,但也影响到了她的发挥。那时候我们女学生还不知道可以到医院打一针来推迟“姨妈”到来的时间,遇到这种事情只好自认倒霉。

约莫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内心焦灼的西泠整日躲在家里不肯见人。偶尔我去看她,也只是相对无言,默默良久。

放榜的那天,凌晨就可以打声讯电话查分,我却是等到早上才打电话去查。我的分数早在我预料之中,大约能上个比较好的大专,好在家人对我也没多大期盼,有学上已经很是满意。而沈西泠却不同,我查完分在电话旁呆坐了一会儿,才记起打电话给她,电话那头嘟嘟的响了几声后,我突然醒悟现在时间还这样早,刚想挂掉,那边却“嗒”一声接了起来。来接电话的是西泠的母亲,她说西泠一早就出去了。“有同学一大早来找她。”她这样说道。这个时候虽然是7月份,早上天亮得早,但是这个时候究竟还太早了,奥热的太阳还没上来,街上的空气里还有些微凉的晨雾,扫地的清洁工人拿着大扫帚刷刷的扫着街道,除此之外,也只偶尔有大货车轰隆隆的开过,因为城里7点就禁行了,所以它们要赶着7点前进城。我大约知道是谁来找她,想着也许这对她是最好的安慰。

郭磊如愿考上了外市的那所大学,沈西泠第一志愿落榜,最后落在了第二志愿上,这意味着她要留在本市。她说:“前途茫茫。”她茫然的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说:“也未必那样悲观吧。”她低头不语。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他俩终究要各奔前程,渐行渐远。

1996年的整个夏天,沈西泠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有一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雷阵雨,只一会儿工夫,街上就积满了水。有的地方,街边的下水道一瞬间满得填不下了,多余的雨水就顺着街道汩汩地流,灰黑色的水漫在街道上,占了很宽的一段道路。雨很快停了,街上的水却还没来得及退去,街上的街灯慢慢亮了起来,沈西泠站在街灯下、雨水组成的河边默不作声,郭磊突然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道:“不用这样担心,我们还可以通信嘛,放假还可以见面,毕竟我家在这里。”沈西泠抬头看他,忽然也微笑道:“也是哦,不知道你的新学校美不美,好想去看看。”郭磊道:“那你来!学校放假的时候就过来玩嘛,”末了还加了一句:“包吃包住!”沈西泠“扑哧”笑了,虽知道他只是安慰她的话,心下倒也有些妥帖的慰藉,毕竟他现在还愿意费心思来安慰她,可见还不是很绝望。“给!”郭磊递给她一套书,是全本的《射雕英雄传》,沈西泠看着封页上那几个铁钩银划的几个字,突然想到第一次在郭磊家看这书的情形,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郭磊手忙脚乱替她拭泪,她顺势伏在他肩膀上大哭了起来,眼泪濡湿了他的衣服,能闻到他身上青草般的气息。她哭得更凶了,怕被人看到,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呜咽,他一只手环抱着她,一只手轻拍着她瘦削的背。似是为她所感,他的眼眶也慢慢湿润了起来,一行泪便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脸落入她的头发里。他低头在她的发上轻轻落下一吻,温热的唇给了她新的刺激,她稍稍止住了哭泣,抬头看他,在黄澄澄的灯光照耀下,她濡湿的脸有种凄惶的美。有那样的一刻,他是想吻她的,但他没有,他只是捧着她的脸,轻轻擦干了她的眼泪,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像宠溺着一个孩子。西泠不再大哭,乖乖地伏在他的肩窝里,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舐着自己的伤口。

有阵子我想,沈西泠和郭磊就像两条平行线,原本注定不能交汇的,却不知什么原因在某一点突然交会在了一起,然后仍旧按照各自原先的轨迹照旧向前。惟其如此,这短暂的交会便有了宿命的成分,原本趋于平淡的事情带有了一层悲剧的味道,反而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这一高度是原本无法企及的。

这一阵子,沈西泠常常去郭磊家玩,郭磊会在家附近的音像店租些录像带回来看。西泠有时候也会邀请我,当然,当电灯泡这回事我是不愿意做的。婉拒了几次,偶尔也会被她强拉上一次。究其原因,我想是沈西泠觉得这一向她总是和郭磊在一起玩,忽略了我,有些愧疚吧。

有那么一回,我被拉去郭磊家看录像,也许是有我在的缘故,两人也就规规矩矩的看电影,偶尔会有些亲密举动,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卿卿我我。事后我还偷偷问她,怎么没见你俩好得什么似得,客客气气的,倒让人看不懂。沈西泠只是笑,还让我别多想,说就算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偶有肢体接触,连接吻都没有。我自然是摇头不信,“哪里有谈恋爱的像你们这样的?”沈西泠倒反问我:“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啊?”我被她问得哭笑不得。

忽然有一天,沈西泠突然主动跑到我家来找我。这一阵子她总是在郭磊那里,要么也多是在家里呆着,很少有空来找我。这一下倒有些突然。我招呼她坐在楼下的阴凉底下喝汽水,偶尔有小风吹过,吹在我们汗津津的背上,凉阴阴的,暑气下去不少。她先是沉默不说话,小口小口地喝着手里的汽水。我瞧她今天有些不同,悄悄睨了她一眼,瞧她脸上却也不似有什么不愉快,嘴角微翘,倒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这些日子她虽然和郭磊走得很近,但为着那即将到来的分离,眉宇间总有些沉郁之色,像今天这样的还是不多。我正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却开口问道:你上次说谈恋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说完也不敢看我,低头微笑,竟然有些羞涩的味道。我朦胧地猜到什么,但还是不太确定,说道:“你,你们,啊?难道你们?”她忙忙的抬起头打断我,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我说道:“你们。。。那个。。。接吻了?”她看看我,没说话,眼睛里的神情是那种明亮的愉悦,笑在骨子里。我说:“这样才对嘛,先前我还有点担心呢。”她突然摆手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得是哪样?”不由得“扑哧”一笑。她见我笑她,更加误会,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的,不是那样,就只是亲了下,亲了下嘴,没别的。”我调侃她:“还要什么别的?”她脸上大红,佯嗔道:“哎呀,人家找你,你不能好好说话吗?”我大笑,她憋不住“噗呲”一声也笑了起来,脸上依旧红红的。

我笑够了,凑过去问她:“哎!接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说来听听。”她摇头:“不要!我不好意思说。”我说:“看在我帮你们牵线搭桥的份上,就说说呗。”她脸又大红起来:“这种事怎么说嘛。就是亲了下嘴,太快了,也没啥好说的。”我憋笑道:“不急,慢慢来,这才刚开始。”她见我越说越不像话,瞪我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嘛!”我终于忍不住咧嘴笑道:“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么?”她回身锤我:“你说我是猪!”我哈哈笑着一边躲闪一边说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你们俩!”说完赶紧跑开了,免得被锤死了。

眼看着暑假就要结束,入学的时间越来越近,沈西泠也越来越陷入愁思当中。有一天她脸色暗沉的来到我家,坐在我房间的沙发上。电风扇在头顶呼呼的吹,像一只蹲在头顶、永不知疲倦的怪兽。沈西泠的白色T恤和发梢都被吹得摇晃着,我有一阵错觉,觉得她整个人都在摇晃中。我上前与她并排坐着,她偏过头来,额角轻轻抵住了我的肩膀。我没看她,却知道她在流泪。我任她枕着,也不说话,也不安慰,不是我铁石心肠,而是此时任何安慰的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唯有给她默默支撑的肩膀,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她默默掉了会儿眼泪,突然正色看我道:“我和郭磊上床了。”她说的那么平静,以至于我以为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半晌,我才说道:“你怎么那么傻?你们还不确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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