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动静，我又了一遍还是没有动静，轻轻一推门，门没拴在晃晃悠悠中推开了。屋里黑洞洞的一片，我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这是两间没间壁墙的屋，一个破灶上连着一铺大炕。地中间站着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过早地衰老使他那黑黝黝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大张着嘴，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怔怔地瞅着我，屋地下堆满了被耗子啃得破头烂疵的苞米棒子，一个用黄泥堆砌成的大火盆在零星地闪着火花。炕上一个看不出多大年纪带傻气的妇女，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我，不时用黑乎乎的脏手挠她那已经打成绺的乱，嘴角上的哈拉淌出老长。挨灶的炕头上，一个十来岁的半打子，光着上身，一道道肋骨格外的显眼，披着一条黑乎乎的破棉被，好奇地瞅着我。</p>
我冲屋地的男人：“老乡我们是八路军的工作队，到你们这儿是帮你们过好日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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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总啊，你饶了我吧！昨天绺子上的人挨家挨户地告诉了，谁要是搭理你们就不得好死。好日子我们不想，就这个穷命。你们还是赶快走吧！”</p>
“老乡你不用害怕，‘四海’的大股人马已经跑到大深山里去了，这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山上那几个人能成什么气候？我们这次来就不走了，什么时候消灭了胡子，叫你们过上安稳日子我们再走。”</p>
“老总啊，话都是这么。日本咋来时共存光荣，帮助咱过好日子，结果抓丁派夫，杀人放火，咱东山的大东沟一次就叫他们杀了一千多口。咱那火车站火车天天响，木头天天运，可咱这老百姓越过越穷。胡子们也咱都是穷人，造害谁也不能造害你们。可他们一缺粮就下山抢，管你穷富呢！你们八路军我听过，也是个穷军队，你们的话谁能信啊？我这个家就这个样子，你们相中啥就拿啥，犯不着那些好听的话。”完气囔囔地坐在炕沿上。</p>
我一看这个人挺直爽，还挺有胆量，对他不由得产生了好感。我坐在他的身边：“老乡，你贵姓？”</p>
“姓贾。”</p>
“贾大哥，外边还有几个同志在冻着呢，你看我叫他们进来行不？”</p>
“随便。”</p>
我开开房门叫同志们进了屋。大家把行李放下后开始收拾屋子，把地上的火盆又添些苞米棒子重新燃，贾大哥坐在炕沿上默默地瞅着我们没有吱声。待大家收拾完了后，他才：“看样子，你们这伙人和其他的兵不一样，这么些年我还没看着帮老百姓收拾屋子的部队呢！”</p>
气氛一缓和下来，其他的事就好办了。贾大哥看我们拿出冻煎饼啃，又给我们烧了一锅开水。</p>
吃着饭我问他：“贾大哥，这屯的人咋不敢给我们开门呢？”</p>
“胡子成天在屯子边转悠，谁敢哪？再你们是什么队伍谁知道？搭理你们，你们前脚走我们后脚不遭殃啊，这‘四海’最烦当兵的！”</p>
“你怎么不当胡子呢？”</p>
“好人谁当那玩艺？再我这个熊样，想当人家要我干啥？当胡子那得有两下子！”</p>
“那你指什么生活呀？”</p>
“开片荒对付活呗。”</p>
“那你怎么敢搭理我们。”</p>
“我可没搭理你们，是你们赶着来搭理我。”完自己又吃吃地笑了起来。</p>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又给我们呼了一锅苞米渣子。</p>
我跟他：“贾大哥啊，恐怕还得麻烦你，今天晚上在你这儿住个宿怎么样？”</p>
“行，谁让我搭理你们了？只要不嫌乎我这个家埋汰就行！”</p>
“我们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这年头穷人家的家不都是这个样子吗？谁嫌乎谁呀！”</p>
“不嫌乎就好。”</p>
吃完了饭，同志们找了些谷草铺在了地上，准备早休息明天好开展工作，为了防备胡子们的偷袭我在门外放了流动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