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守着春寒与残月的顾三一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当吴仙之空着两手、吊儿郎当地迈着欠揍的步伐走来时,顾三一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所以你没买菜回来?”顾三一问道。
吴仙之诧异地回答道:“我以为你会买的来着。”
“可是我哪来的买菜钱?”
“……”
“所以我们今晚要饿一夜了?”顾三一声音有些哽咽。
“别慌,我来想办法!”吴仙之自信满满地说道。
顾三一看向吴仙之,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心头不祥的预感依旧挥散不去。
“走!换身行头。”
……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顾三一看着眼前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道路两侧的烟花柳巷、华灯车马,最关键的是楼上挠首弄姿的年轻姑娘——
“这里不是妓院吗?!”顾三一对吴仙之喊道。
“别说的这么难听,这里叫教坊。不仅是齐国官家办的,而且还是大齐国国相钟敬大人一手督办的,是正儿八经跟我们冶剑司一个级别的单位。”
“哦,那这里都是做什么的?”
“也就演奏演奏小曲,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吟诗作对、风月无边!睡觉。”吴仙之最后两个字咬得飞快。
“嗷……那不还是妓院吗?!”
“行行行,怎么称呼都行吧,总之就是你师傅常去的地方。”
“……”
顾三一本想反驳,但是一想到师傅很可能把原本留给自己下山的钱拿去喝花酒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为了转移话题,说道:“你都有钱逛窑子了,为什么不去酒楼吃一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来教坊是能白嫖的。”吴仙之嘴角上扬,很是自信。
“白……嫖?”顾三一想了想,如果是真的,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白嫖。
“总之,等会儿看我表演,你就负责吃就行了。”
虽然还是感觉有点不靠谱,但是一听到吃,顾三一立马战胜了理智,跟了上去。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光是在道路上徘徊,便能感到到暖软香风扑面而来。
顾三一跟着吴仙之在华灯炫彩中游荡,不多会便走进了一处门牌写着“如沐春风”、富丽堂皇的楼宇,在周围的小院矮楼中显得独树一帜。
“这是啥地方?”顾三一问道。
“这里叫如沐春风楼,虽然这一片都是教坊的区域,但也分自己开院的跟汇聚在一个楼的,这里便是后者。两种模式各有好处,但一般能自己开院的,都是有一定名气跟实力的。而如沐春风楼不一样,这是专门找一堆有名气有实力的倌人,在一起争相斗艳的。”吴仙之回答道。
“啊?这是为什么?”
“这个行业从业者无数,尤其在这繁华的齐都。而这么多从业者里,能做到顶尖的却寥寥无几。想要从一众青楼歌姬里脱颖而出,仅仅凭借相貌才华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营销!呸,造势!如沐春风楼,打的便是高质量倌人汇聚一起,引导达官贵人、王公卿相来这里消费。”
“原来如此。”
“除此之外,如沐春风楼里的倌人还有其他宣传方案。比如几个人组个组合,什么临淄八艳、教坊三绝等等,要朗朗上口,方便在嫖客之间口口相传。同样,还有青楼方的造势,比如说接待了某某贵公子,一掷千金打赏了某位倌人。然而最高明的,还是得靠文艺创作。”
“这样,不过你还是没说到,怎么白嫖呀。”
正在顾三一发问的时候,一位小厮快步迎了上来,对吴仙之毕恭毕敬地说道:“吴公子大驾光临,快请上座!”
顾三一愣愣地看向吴仙之,却看到他一幅忧郁的神情,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本色。黯然销魂的眼神中,仿佛藏着无数往事与遗憾。就是怎么看,都还是很欠揍。
“这位是吴公子的仆役吧?请。”小厮看着顾三一愣住的样子,提醒道。
“噢噢。”顾三一跟了上去,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仆从。正要发怒,想了想,不过是个小厮罢了,没必要跟他置气。
在一旁正在付钱的一人见此情景,生气地说道:“不是十两入场费吗?那两人怎么没交就进去了?!”
“那位你都不认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吴仙之吴憔悴呀。”旁边有人回答道。
“那是谁?”
“没听过他的名字,总该听过他的词吧?”
“哪首?”
“便是那首,捧红了柳织织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呀。”
“哦,难怪这里对他这么恭敬。”
“今天不知道哪位女子,有幸得诗词一首了。”
“是呀。对了,他后面是谁呀?”
“看打扮,估计是吴公子的仆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