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然不会。”
贺暄想起司马瑜身份。若有所悟,拈须笑道:“瑜先生此番来京城,想必是讨了差事来的。”
司马瑜眉开眼笑,连声说道:“正是正是,实不能与外人道。知我者,贺兄也。”
贺老哥笑眯眯地接受了恭维。笑道:“的确是足够了,钱庄的流通资金与收存的银钱亦是可用的。司马掌柜手中的玉米一卖,正好补上这个缺口。”
江耘见此,知道瑜老鬼必有能耐,不由心中大定,笑道:“贺大哥,倒是个调头寸的高手。既如此,这个环节便无忧矣。接下来,便是砸盘的时机了。”
司马瑜很是喜欢这个词,笑道:“善,砸牌,砸市易寺的牌,诸位以为何时最好?不如我等尚古一番,写在手中如何?”
众人都感司马瑜这老小子油滑可爱,除了司马倩不喜手上沾墨外,其余都尽数在手中写了时间。在灯火下一一摊开手掌。
小剑与司马啸写的是“初二。”江耘写得是“初三。”史张两位笑呵呵地搓着手,笑道:“所见略同。”
瑜老鬼起身上前,将手递于贺暄,两人一同展开,却是相同,“初三下午。”
两人哈哈大笑,相惜之意溢于言表。司马瑜解释道:“初二太早。初三上午京城商家卖玉米,且让他尝个甜头,放松警惕。待到下午事,正是晚上,此番风云突变之下,消息不畅,定让他乱了阵腕”
小剑忧声道:“可苦了那些早上买种的农户了。”
司马瑜无奈地一笑,道:“此亦无奈之举。民心亦可用,早上高价,下午急转之下,民愤越大,市易司所承受的压力亦越大。决战之机,亦有所取舍。”
小剑转忧为喜,笑道:“若因此坏了那买卖司的营生,却也是好事。胖哥儿,我等后日那下午,便去运那玉米入城!”
在座的司马善高声应喏。惹得众人群情高涨,只想着月落日升,时间过得飞快。
沈鸿了京城来信,路风尘。急赶而回。他在江南督行抑旧、刚,想着江耘出手不凡。洞见极明,必走出自名师教导,派人去了丹阳县探寻江耘之事。得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一惊,那江耘小时多病,原本学问平常,一场大病之后。才上得京城求功名,谁知竟然一飞冲天。更令人震惊地是。江家的祖上是太祖封赏之时落的户。
沈鸿博心有所动。回来之时,路经扬州,在知府蔡卞府中说起此事,让差吏翻了民籍。又差人寻访太祖封赏之时的退役军伍的后人,探寻询问了数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对于蔡卞的疑问。沈鸿博一笑了之,应付道:“本是好奇此人行事不羁,此番探寻,一解心中疑惑尔。”
离了扬州的沈鸿博急往京城而去,半路之上,又收到京城来信,信中略略地提了当前所谋之事,沈鸿博心中暗怒,如今情势占优之下,使这些旁门左技。也只有蔡京那两个姻妮想得出来,想必也有那6匡的主意。沈鸿博毫不掩饰对此人的厌恶,早在杭州同窗之际。便觉6匡夸夸其谈,志大才疏,是个难成大器之人。在京城一载有余,所为亦远离君子之器。与江耘虽处在对立之面,但始终欣赏于求索、实干之才,抛去政治上的成见。沈鸿博亦不得不承认,江耘是一个坦荡君子。即使是取悦君王,也是堂堂正正,全无小人作媚之态。
沈鸿博在汴河码头上登了岸,已经是初三的傍晚,车子往蔡府而去的时候经过市易司,道路堵塞,商家们拉着玉米尽数围在门前嘈嚷不息,抱怨声、咒骂声沸反盈天,只将这大半年来心中积压的怨气借着此事撒出来。官差们狼狈不堪,自知理亏,只苦于库房全空,拿不出
来。
吕嘉问半是讨要半是避祸,一头钻进了蔡府不出来了。
此时的胡师文也是焦头烂额,市易司库钱加上6匡江南所兑以及他筹措来的资金共有三十八万贯,俱被他换成了钱票。昨日已派宋乔年带了十八万去大名府兑换。手中尚留着十万,只等事之后在京城生事,两相呼应。谁知事情突变,一下午时间,京城市集涌入大量的玉、米,只卖一贯钱,商家们大呼上当,围住市易司讨要说法。返货退钱。
沈鸿博见到蔡京之时。已是深夜。微暗的灯火之下,蔡京神色略现疲惫,气度、言谈之间却与往日无异。见鸿博深夜来到,蔡京颇感欣慰,招手道:“鸿博归来,老夫无忧矣。一路辛苦,且喝杯茶。”
胡师文不敢面对沈鸿博的目光,低头通报着情况,其中不乏推脱之。
结匡更是不甘心。恨声道:“玉米疯涌而入,定是商家故意而为,扰乱市场。坏我市易司大事。”
施鸿博一口茶水尚未入喉,便听到此句,心中气极,不怒反笑道:“你可知市易司之宗旨?平抑物价,平抑物价!既以保种惠农之借口售卖玉米,此番价低。岂非正合了天意民意?”
6匡犹自强辩道:“今日之事,定是有人欲陷市易司于困境,坏我新法大局。”
沈鸿博道:“即便如此,又如之奈何?问责冉人?”
吕嘉问摇头大叹:“此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蔡京摆了摆手。镇定道:“师文,你且随着吕大人去市易司,将手中所留的十万钱票先退还给那些商家,让他们莫要吵闹。待追回乔年来,再付余下的银钱。善败者善退,败局既定,只能断臂了,银钱事民愤、舆论声望事大。”
胡师文面色灰败,为难道:“太师,昨日网散了消息去,京城已有挤兑之风,商家们的数目太大,只认银钱。”
蔡京愕然,挥了挥手,无力道:“那便明日罢。”
胡师文唯唯喏喏,与吕嘉问羞惭而退。
蔡京单手支额。靠在小几之上,微闭着双眼,神情之中终于显出疲倦来。下的6匡如座针毡,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而去。只留下沈鸿博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默默地陪着他的恩师。
早春的夜晚,寒气深重,厅堂之上,大而空旷,虽生着火炉,却不能驱尽阴冷。沈鸿博站起身来。从椅榻处拿起一件外衣小心地走过去,披在蔡京身上。
蔡京只是小憩。略有响乱,已然惊醒。灯火之下,蔡京看着得意弟子脸上的关切之意。慈笑道:“为师终是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
沈鸿博轻声道:“恩师辛苦了。”
蔡京喝了一口茶。轻声道:“汝母安否?”
沈鸿博恭声道:“甚安。恩师在杭州与鸿博手植的桂花树已伞伞亭亭,家母春秋两季。打了桂花儿晒干,让鸿博带了来。”
蔡京微叹一声。目光迷离,轻声叹道:“江南藕莲香饭,岂可复尝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