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而起,黑色的长袍和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黑漆漆的河面上不断地传来浪花拍打堤岸的声音。
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不需要人提醒,玄礼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藏在腰后的那把短剑。可是,那把短剑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使过,而且对方又是内卫府的杀手。
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玄礼暗自安慰自己,同时也感受到这种自欺欺人的效果有多无力。他想把手伸向剑柄,于是打算说点儿什么,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嗯,”他嗫嚅着,“既然已经落到了你手里,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吧?”于此同时,他的右手趁着夜色悄悄地向身后伸去。
女子扬起眉毛,嘲弄似地笑了笑,道:“小女子无名无姓。不过,别人都叫我乌鸦。”
“乌乌鸦,”他的一根指头已经触到了剑柄。“真是个好好奇异的名字。”玄礼差点脱口说道真是个好名字,还好没有说出口,不然肯定要激怒对方了。终于,他的手紧紧握住了短剑剑柄,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岸上伸出来的一只手。
夜行女摇了摇头,道:“不,不。别人这么叫我,是觉得我不吉利。你懂的,干我们这行的,就没有什么吉利的。”
玄礼暗暗沉吟,乌鸦确实跟吉利这个词没半毛钱的关系,它是死神的象征。眼前这位女子的身手想必也十分了得,刚才不知何时就悄然摸到了玄礼身后,却没有被他发觉。死亡如风,来去无踪。而她所到之处,死亡将接踵而至。
这时,对方的嘴角挽起一抹轻笑,两弯丹凤三角眼微微眯着。“我要是你,就不会做傻事,真的。”她那神情,如同在看着一个自作聪明的孩童,满是不屑于轻佻。
玄礼心中一沉,知道早就被对方识破了。她在戏弄自己,如同一只豹子在跟捕到的小羚羊玩耍,故意松开爪子、然后欣赏着对方一次次地试图拼死逃脱。他瞥了一眼对方手里攥着的匕首。它非常短小,看上去长不到一尺,但应该非常锋利,至少足以割开他的喉咙。玄礼当即明白即便自己拔出短剑,也绝无半点儿生机。
于是,玄礼绝望地垂下手,低声说道:“最后还是落到了内卫手里,我认了,你请便吧。”恐惧使他闭上了眼睛,恐惧又使它再次睁开。不知道利刃割破喉咙时会不会很疼,一想到鲜血喷涌而出的惊悚画面,他吓得微微颤抖。这时,他听到了涛涛的水声,心想大不了跳进河里淹死算了。不知道死后能不能与灵雁在阴间重逢,应该会的。
一想到能再次见到她,玄礼稍微感到了一丝慰藉。“动手吧。”他低声催促,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
乌鸦看着他,忽然笑道:“哈哈哈,你很聪明。知道落到内卫手里会有什么下场,早死早解脱。”说着,她把匕首收入鞘中,插在腰间。
“你?”玄礼有些疑惑。
“你不用担心,小女子要杀你的话,就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那破庙了。”乌鸦轻佻地笑道,“也许某天我会看着你死去,但不是今天。”
玄礼极为吃惊,感到难以置信。“你是说,那天是你救了我们。那些人?”
“是我杀的。”她很淡定地说道,“宰他们几个不费什么功夫。”
他惊呆了,须臾,才回过神来,追问:“你你和他们不都是内卫吗,为什么救我们?”
“嘘!别嚷嚷!”乌鸦伸出手制止他,“不用谢我。小女子也是奉上头的命令。”
“奉命?”玄礼糊涂了,“来俊臣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千方百计地想杀我们吗?”
“没错,大总管确实想要你们四个人的脑袋。不过,我可没说是奉他之命。”说完,她翘起嘴唇,意味深长地笑了。
玄礼错愕良久,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来俊臣的人。“那是谁?你是谁的人?”
女子收起笑容,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好了,闲聊结束,我有个差事,需要你们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