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星,虽然名字里有一个海字,而且这个星球之上确实也遍布着海洋,但是,淡水和肥沃的土地在这颗生命星球上却是相当精贵的东西。不过幸好,银石山和铜石镇的富庶让往来的客人们可以在此地享受片刻的安宁,甚至是那些在别处不太受待见的“外乡人”也能在这里用血汗换上一壶能带来醉醺的好东西。
铜石南镇,或者说铜石镇南区,银石山治下的加工工厂多数坐落于此,也是没什么本事只能靠着运气和死神丢骰子的“外乡人”最爱的地方。
今天并不是个好天气,准确的说,最近的一个好天气已经是差不多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不过虽然砂风断断续续,像赶不走的氓蝇,“老木桶”里的客人却没有一点要减少的意思。
“……我记得那是一个将近守冬节的日子,三泉镇正做着祭典的准备,虽然那并不是一个好收成的年份,但是在这片砂洲里,能这样过上太平无事的一年也算得上幸事。”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诉说着,这是一个微微有些驼背的瘦长中年人,他的手粗糙而宽大,那紧紧贴着指骨的皮肤上似乎嵌着一层油灰,指间的骨节已经有些过分肿大,他接过不知道谁递过的一支手卷烟,深深吸了两口,又重重咳嗽了一顿。
“也可能是节日的气氛太过浓重了,本应该看守驱夜钟的守夜人却并没有在他本应该在的位置上,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没有人在寒冷的夜晚能抗拒光明的炉火和清泉酒的滋味,不是么?”他看了看周围,几个握着瓷酒瓶的外乡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出现过的夜潮偏偏在那一天出现了……”中年人的眼神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有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那次的夜潮……带来了我所经历过的最甜美……又最血腥的恐怖……”
“我记得那是我做过的最真实又满足的梦……食之不尽的甘美甜果,芳香的糕点,醉人的醇酒……各种不曾见过,不曾品尝过的美食,那如同金色暖阳般的少女翩翩起舞,不断变换的绚丽色彩布满了整个天空……如果不是醒来之后的那些……我可能直到现在都会觉得,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吧。可能在夜潮的魔力之中,梦幻和现实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如此迷人……”中年男人的故事似乎把夜潮的魔力带进了这间拥挤的老酒馆,人们被他的语调所吸引,就连他自己似乎都陶醉在了那个所谓的梦境之中,直到……卷烟烧到了他的手指才惊了他一跳,连蹦带甩地抹掉了手上的火星子,引得周围的酒客们一阵哄笑。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沉默了下去,不过酒馆老板可不希望这个故事就这么草草结束,立马推过去一大杯兑了水的浊酒。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了,但是今天“草叉子”似乎状态不错,故事中有些内容连自己也是第一次耳闻,更别说那些因为故事围在周围的外乡人了,今天的生意自己可指着这些家伙呢。
中年人“草叉子”条件反射般的接过浊酒就灌了大半杯,眼神中恢复了一些光彩,他一拍桌子,继续说道:“可是!神奇的魔力总难免会吸引一些邪恶的东西,而那一天随着夜潮而来的邪恶……就是那对血腥最趋之若鹜的黑裂嚎……”
“哐当!”一盏立灯被撞翻的声音,溅出的火花引来了几声令人遐想的惊叫。
“你说的黑裂嚎是什么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混进了这间有些陈旧的酒馆,不过这个引起惊叫的捣蛋鬼话音刚落,他的母亲就追了进来,连拉带拽地拖走了听不到答案而哭闹的小家伙。
“草叉子”几口喝完了手中的剩酒,看了一眼老板,老板的神情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缓缓递过另一杯兑水的浊酒。
“那三泉镇之所以叫作三泉镇,自然是因为他拥有这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三个泉眼和最大的一片绿洲,她清冽的泉水甚至能让神秘的高塔人屈尊在镇子上建立守护高塔,并在那里维持了上百年的安宁,你们能想象么?上百年的安宁。但在那一天,就连高塔中的铁剑卫士们也无法幸免,所以我至今仍在想,如果那天即使守夜人敲响了驱夜钟,最后是不是还是一样的结果……”
“那些循着夜潮魔力到来的黑裂嚎就是黑色的死神,他们永不睡眠,嗜血如狂,似人又食人,却永远无法站立在真正的光明之中……那一夜里,最先响起那如同破败皮革鼓动般嚎叫的地方就是那座高塔,”中年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起初还没有人在意,直到那种令人发疯的声音开始在镇子的四处响起,守夜人才发觉到了不对劲,但是那时候已经迟了。没有人能在街上跑出几步,夜潮就已经席卷了整个镇子,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进入了似幻如真的梦境之中……”
“草叉子”很好地掌握着讲故事的节奏,那些兜里揣着沉甸甸“零件”的外乡人已经完全被带进了故事里,对老板适时推销来的酒水也是来者不拒。眼见老板手中收进的大把“垫片”和“小号螺母”中甚至还有几个“中号螺钉”,“草叉子”清了清嗓子又继续了自己的故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才醒过来的,我只记得醒来之后闻到的第一个味道就是浓重的血腥味,那种混合着血液和排泄物令人作呕的味道,接着我便看到了令人发狂的事情……那个一直让我蹭酒喝的丁小娘睁着双眼,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但是她的下半身……已经被那些怪物们撕碎了,它们正在撕扯,正在争夺,为了半个内脏,为了一截肚肠……那时候丁……她还活着……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就好像流沙淹没了我,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