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眼光已渐入灰白,呼吸细微而急促,慢慢执着他的手,艰难的叹道:“我儿,既然你都知道了,娘也不瞒你,只是希望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娘的死是注定了的,娘不怪任何人,要怪也只怪娘天生就是这个命。唉!我儿记得,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去为娘寻太后报仇,太后她也是个女人,有些事她也不容易。还有……还有你义父,你更不要去怪他,他……他是有苦衷的。”说完这些话,李秀兰慢慢闭上了眼睛。
想到这里,丑陋男人的双眼已完全湿润,脸上的肌肉可能是因为痛苦而扭曲,使他原本凶恶的脸更加显得狰狞。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右边脸颊,触手可及的凸凹疤痕一道一道的从左眼角斜展下来,仿佛是一道痴人的笑,令这个世界已再无生机,唯有的只有仇恨。
他黯然回过神来,仰天一声长叹,自言自语的道:“娘,孩儿不孝,没能好好听你的话,孩儿自离开家的那一刻,已毁了自己的容貌,就不再是他韩家的人。孩儿决定,一定要杀了老妖婆为你报仇,哪怕是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蔚然转过身去,正要准备离开,忽然听得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韩尚文!”
丑陋男子一震,不觉回过身来,只见一个彪悍威武的辽宫侍卫缓步从门口一座石狮背后转了出来,说道:“你果然就是韩尚文!”丑陋男子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韩尚文是谁。如果没有什么事,恕在下无可奉陪。”说着转身要走。
那侍卫跨前一步,按剑而立,喝道:“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韩慕。我知道你就是韩尚文。”这侍卫正是韩德让的侄儿韩慕,也即是耶律芳的丈夫,今年三十岁,其武功颇有造诣,尤以一手“七屠刀”的刀法更是精奇,在契丹排名第三。而丑陋男子则是韩德让和结发妻子李秀兰的养子韩尚文,韩尚文因义母之死,与韩德让反目成仇,便以义母李姓,取名李沉舟,藉指破釜沉舟之意。
李沉舟头也不回,只是冷哼一声,却不说话。韩慕昂声道:“去年四月,十七日晚,据说皇宫内有两个刺客行刺太后,所幸刺客虽然武功高强,却终是没有得手,只是奇怪的是,整个上京闹翻了天,官家彻夜搜查,刺客却象凭空消失了一样。以致此事时至今日终是悬而未决,但也是不得不令人觉得奇怪。试想上京之地,乃我们辽国京都,守卫何其森严,你说两个刺客怎么可能来去无踪呢?”顿得一下,又道:“这件事发生之时,小弟刚好在外公干,本来也是一无所知。恰好的是那天晚上,小弟因有事回城,更为巧之又巧的是,没想到小弟来到伯父府邸时,碰巧就在这大门口遇到了一个人。”李沉舟冷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心中却已惊奇:“事后我也听说那晚皇宫中出现有两个刺客,可是当时行刺之时,也只是我一人,怎地还有另一个刺客?却不知那刺客是谁?”
韩慕轻咳一声,扭头望了一眼韩府门楼前高高悬挂的两只大红灯笼,只见灯笼上一个“韩”字格外刚劲有力,不觉温暖而微笑着说道:“那天晚上,虽然月色并不明朗,但所幸这两只灯笼的灯光甚为明亮,小弟也正好能够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李沉舟身子微微一震,手中拳头不觉紧了一紧。
韩慕显然已感觉到对方浑身杀气凛然,却丝毫不以为惧,仍是从容说道:“后来小弟蒙受太后和皇上恩典,得以内宫侍卫之职,与耶律凌云耶律兄双主皇城防卫之责。今日小弟闻得又有刺客行刺太后,职责所在,自然也得竭尽全力。不想小弟一看那刺客面貌,不觉想起去年的皇宫行刺案,心中隐隐生痛,便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守候,没想果然又等得大哥的到来。”
李沉舟哀哀一叹,道:“果然是瞒不过你,难道去年一见你便怀疑到是我?”韩慕道:“小弟当时其实也不敢确定,待看到你今日面貌和去年那人一样,心中一动,便抱着侥幸的心里在这里等等看,若是你真的前来,那小弟便敢确定是大哥你了。否则搜遍整个上京,刺客若能遁得无影无踪,除了是藏身于韩府之内,纵观全局,那只有大哥你才能做到了!”
李沉舟回过身来,目光森冷得有些怕人,道:“你记住,我不是你大哥,你大哥韩尚文早已死了。在下姓李,名沉舟!”韩慕心中发痛,叹道:“大哥,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李沉舟脸上肌肉抽搐,厉声道:“杀母大仇,焉能不报?你不是我,怎知道我心中有多苦。”韩慕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知道,当年婶娘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难道就不能体会伯父的苦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