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的话便如晴天霹雳,言阙没想到这事竟然被发现得如此突然,但他到底控制住了情绪,只问道:“你说什么?”
“侯爷把黑火都放在了祭台之下,”苏哲视线牢牢锁住言阙,不放过他面上一丝表情,“是吗?”
随即他走到言阙面前,“你现在可以不认,但我已经找人查看,证据确凿。”
言阙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过慧易夭,先生如此聪明过人,不怕折寿吗?”
“寿数由天定,何必自扰。”苏哲毫不在意地回视着他的目光,“倒是侯爷……真的以为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吗?”
“至少在你出现之前,一切顺利。火药埋在祭鼎中,炉灰里藏了引信,只要皇上焚香拜天,点燃黄纸扔进祭炉后,整个祭台就会引爆。”
“果然如此,”苏哲叹道,“皇帝焚香之时,皇后要伴随左右,虽然侯爷与她失和多年,但毕竟念及兄妹之情,设计让她中毒,无法参加祭典。”
“虽然她罪孽深重,可毕竟是我胞妹。先生你是因为她病的奇怪,才查到我的吗?”
“皇后病得固然蹊跷,豫津送我那几筐柑橘,更让我心生疑窦。”
“柑橘?”言阙目光不由看向案机上的一盘柑橘。
“侯爷连除夕之夜都不陪家人度过,此时却为了置办年货而特意去预定几筐橘子,难道不是为了夹带黑火入京吗?您的时机选得很好,与户部夹带的黑火同时靠岸,就算有人生疑,线索也必定指向太子的私炮坊。”
“虽然我费尽了周折,还是被你识破了。”言阙语带讥嘲,“苏先生如此大才,难怪谁都想把你抢到手。”
苏哲并未理会言侯的讽刺,仍是静静问道:“侯爷甘冒灭族之险,谋刺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他死!”言阙面上再不如先前的云淡风轻,他知道他杀不了那个人了,面上满是愤恨与悲凉,“什么大逆不道弑君之罪,我不在乎,只要能让他死,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什么罪我都能担。”
苏哲的目光看向前方,低声道:“为了宸妃娘娘吗?”
言阙全身一震,看向苏哲:“你……居然知道宸妃?”
“赤焰之案,祁王含冤而死,宸妃娘娘自尽宫中,虽然此事现在无人再提起,但事情过去毕竟才十二年,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
“十二年……”言阙的笑容极其悲怆,微含泪光的双眸灼热似火,“十二年已经很长了,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
苏哲静默了片刻,淡淡道:“既然侯爷对宸妃娘娘如此情深意重,当年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入宫呢?”
“因为那个人是大梁的皇上,”言阙咬牙切齿,声音中无限悲愤,“是我们拼死相保,助他登上皇位的皇上!”
“苏某听说,侯爷身为言太师长子,在年幼时曾常伴皇上左右,是吗?”
“我和他,还有林燮大哥,从小一起读书,一起习文练武,一起共平大梁危局,我们曾发誓,同患难,共富贵,生死相随,永不相负。可是登上了皇位,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君臣二字了。登基的第二年,他从我身边抢走了乐瑶,乐瑶生下了景禹,被封为宸妃。我心里就想,我可以放弃了,只要她在宫里生活得好就行了。可是赤焰军一案,景禹赐死,乐瑶自尽,林燮大哥一家蒙难,我如果不是一心修炼,远遁红尘,恐怕早就在九泉之下了。”
“所以你筹划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杀了他?”
“如此凉薄的皇上,难道他不该死吗?”
苏哲凝视着言阙有些苍老的眼眸,“可是杀了之后呢?皇上死了,留下一片乱局,太子和誉王两相内斗,必致朝政不稳,边境难安,最后遭殃的是谁,得利的又是谁?你所看重的那些人身上的污名,依然烙在他们的身上,毫无昭雪的可能,祁王仍是逆子,林家仍是叛臣,宸妃依然是孤魂野鬼,无牌无位无陵!你闹得天翻地覆举国难安,可最终也不过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