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作反常。”法洛莎用审视的目光观察徐炀,“我不喜欢你这样。”
徐炀有苦难言,对他来说,现在真的是痛苦万分。
一边体内未完全修复的植入物呈现不稳定状况,另一边公司教育对他施加的训诫从内心深处回归,迫使他慎重处置。
“植入物紊乱问题。”徐炀长话短说。
“那就找他帮忙。”法洛莎指了指屏幕上的影像。
“‘巨塔计划’。”徐炀说,“叶子,你……了解吗?”
“不知道,”叶子说,“之前上学的时候,好像是下个学期的课程,不过我还没去就离家出走了。”
“在我的认知里,它是一个非常疯狂、绝不能接触的东西,务必要避而远之,与其保持距离。”
“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叶子无法理解。
“是‘禁忌’吧。”法洛莎却很明白类似的东西,“有些人是不可接触的,有些信息是必须得到封存的,一旦传播开来,就会引发无可预料的后果。”
“对。”徐炀认可法洛莎的见解,“你怎么这么熟悉?”
“我过去就是这样的人啊。”法洛莎笑,“各地传出政令,禁止人们谈论和传播有关‘法洛莎·德·阿奎利亚’这个名字的消息,想把我存在过的痕迹从大地上擦去,但我还好好活着。人们越排斥和反对它,越说明它是杀不死的。它只会改名换姓,继续活下去。”
“这么厉害,你上过报纸吗?百科上有没有你的条目?”叶子十分好奇,“你经常说你的过去、你的时代,那到底是多久以前?你看起来很年轻呢。”
“其实我年纪比你还小。”法洛莎摸了摸叶子的头,虽然她比叶子高,身材也丰满得多。
“那你怎么会被那么多人追杀。”
“人们总是嫉妒比他们优秀的人。”
“我读书的时候,”徐炀说,“每一年学校都会迫使我们日夜重复‘准则’,其中就包括永远不要接触‘巨塔计划’,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也没听说过它存在,连深层匿名网络上都没人谈论,任何搜索引擎都找不到有关它的有用信息,要不然就是一些很明显的假消息,掩盖它所环绕的真相。它肯定改过很多名字,而每个名字都被封锁了。”
“视频里的家伙很了解这个‘巨塔计划’。”叶子又继续看视频,里头的中年人仍然高声嘶吼,胡言乱语,仿佛要用自己的话语撕裂公司主义,显然,他迫切希望有更多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将这段信息继续传递下去。
徐炀感到头痛。
“这家伙……”徐炀吸气来缓解痛苦,“这家伙肯定是个反公司疯子,一看就精神不正常,走投无路,谁会听他的大吼大叫。”
“真相无价。”法洛莎却有极大兴趣,“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公司一直在掩饰什么吗?假使过去的人们鼓起勇气,突破评议会的封锁,最终也会找到我,得到我所赠予的力量和智慧,和我一起完成许多伟大的事业。可惜啊,没有人敢。”
法洛莎这名字一听就是西方人,但我们却在东方的地底下挖到了她,大概法洛莎是颠沛流离到这里来的,其间发生种种波折,无法一概而论。
“你说的对。”徐炀长叹一口气,“从公司逃出来之后,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刷新认知,公司和外面就是两个世界。”
“听你的说法,我也大概能理解了。公司内和公司外,一个如蜂巢般稳定,一个如天空变化无穷。”法洛莎说,“那么,你选择工蜂的视野,还是飞鸟的视野?”
“我……”
在徐炀下决定之前,法洛莎和叶子已经开始准备动身,收拾东西,在手机上计划路线,她们谈话语气匆匆,好像恨不得现在就赶到诊所门口一样。
她们的动作更加刺激徐炀,叫他在极端的忧虑当中又平添几分不安,除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肯接触那诊所里的疯子。
“很危险。”徐炀说,“医者不能自医,说不定他的病情比我还严重。”
“我不能坐视你的死亡,那座诊所,对你很关键,对吧?”法洛莎说。
疼痛与戒律哪个恐怖,症状和公司联盟哪个先来。
不言而喻了。
“有我支持你呢,”法洛莎说,“而且你再晚一步,他们就得喂老鼠了。”
“留在这里,它也不会自己好的!”叶子叫嚷,“如果是植入物紊乱症,越早治越好!”
徐炀的脑袋里像是埋了加热元件,不断升温。
这世界疯子远比正常人多,我也只能不走寻常路。
何况我就要疼死了。
我要功能完全的数字心智,恢复我所有技术力量,然后才能和未来的危险搏斗。
童年的教诲被撕碎了。
“走。”徐炀咬紧牙关,“附近只有这家店开着的话,我们就把里头的人救出来,问个清楚。这地方的位置在哪?”
“广场往外,左手边走完一条街的尽头就是。”叶子说,“我跟你们去!反正外面的尸体似乎被清理了很多。”
“你又不会打架。”
“给我找根棍子,我也能和鼠人比划比划!我可是格斗游戏高手。”
徐炀在粉碎的卖场货架中找了根铁管给叶子,她这次没背那个巨大的包,而是轻装跟上徐炀,这一点尤其叫他刮目相看。
“这次我不能再变累赘了。”叶子自信地说。
“你从来都不是。”
徐炀、法洛莎和叶子动身离开大卖场,决意前去义体诊所,解救视频的制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