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迅速抓住了重点。
管事的脸像是生嚼了苦瓜。
哦,苦瓜是明朝郑和带进来的物种,原产东印度?
那就苦胆好了。
大唐经营食盐又不止一家,要是只有一家拥有这品质的食盐,那家肯定会遭遇群狼噬虎。
但现在是群虎噬狼啊!
“那么,为何会出现如此局面,为何会被人针对?”王珪的丰富阅历,让他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管事支支吾吾的,最后迫不得已才说出了真相。
虽然是出于太原王家的谋划,但最终是由王珪的幼子王敬直操刀,针对烧刀子下手,并借用了万年县的官方力量,迫得柴家庄举火焚了酒坊。
柴令武脾气大,直接当众砸了烧刀子的酒坛,宣布世间再无烧刀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巴掌已经扇得太原王家脸上火辣辣的痛。
但是,相比柴令武公布提纯食盐的方法,砸酒已显得温情脉脉了。
即便与太原王家私交再好的势力,也不可能将方法透露给太原王家。
毕竟,方法简单有效,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太原王家跌倒,大家吃饱,何乐不为?
“这个逆子!”王珪一掌拍在桌子,手掌被震得生疼。“去把王敬直这逆子找来!”
王敬直手持《中庸》,一身华裘,温文尔雅地到了正堂,四平八稳地行礼:“见过大人。”
“我问你,为何要贪图烧刀子?家里缺你钱了,还是你打算改行剪径了?”王珪怒不可遏地拍案。
王敬直展颜一笑:“大人却是冤枉我了,母亲大人给的花销足够。东宫靡费颇大,太子乳母遂安夫人向皇后奏曰东宫器用阙少,为皇后所拒,我若能为太子分忧,日后当有从龙之功?”
王珪怒极反笑:“好算计!当初我怎么就没送你去读明算呢?柴家庄宁愿毁了烧刀子也不给你,柴令武更是在晓月楼砸了仅存的烧刀子,并宣称世间从此再无烧刀子,你怎么应对?”
“柴令武将提纯食盐的法子公布给除了我王家的所有势力,太原王家的盐,连一斤都卖不出去,你怎么应对!”
“请家法!”
王敬直属实傻了。
柴令武如此激烈而有效的反制,确实出乎意料,难道不应该是坐下来相互指责、磋商,然后妥协吗?
竟然掀桌子、砸店!
完全没想通的王敬直喃喃自语:“不应该啊!”
即便是王珪劈头盖脸的藤条,也没能让失魂落魄的王敬直醒来。
“夫君,住手!莫打坏我儿!”
永宁夫人杜柔政冲出来,一把夺了王珪的藤条。
若不是藤条韧性太好,她能撅了去。
杜柔政是长安杜家的女儿,秉性与名字恰好相反,没有一点柔和,想来取这名字也是秉承“缺啥补啥”的思想。
王珪气咻咻地坐下:“慈母多败儿!王敬直不知天高地厚、惹此大祸,也是你惯出来的!”
杜柔政张开大嘴哈哈一笑:“有你太原王家、我长安杜家,什么事平不了?再说,他还是个孩子啊!”
王珪气得不想说话。
真以为世家的身份就万能了?
有这样的婆姨,是不是该考虑和离了?
堂内高坐的管事阴着脸开口:“夫人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时间,我太原王家的子弟被刑部抓了十八个。凭借烧刀子,晓月楼在平康坊呼风唤雨,烧刀子没了,晓月楼背后的刑部尚书、任城郡王李道宗能饶了谁?”
“若是令郎真有本事夺了烧刀子,任城郡王或许会乐见其成,可现在搞砸了!就问夫人,你长安杜家如何能平事?反正我太原王家是平不了!”
杜柔政张大了嘴,许久才悻悻地说:“可惜克明兄长已过世,山宾兄长是给事中,应该能和柴家说得上话吧?”
克明是指杜如晦,山宾则是指杜楚客。
杜楚客推却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上霍国公府拜谒时,才愕然发现,滑如泥鳅的柴绍已经跑到华州了,府上只有大公子柴哲威在。
柴哲威也是滑不留手,一谈到柴家庄的事,就说已经划给柴令武了,自己无权过问。
“请大公子代为缓颊。”
杜楚客颇为无奈,这种低声下气的烂事,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柴哲威轻笑摇头:“给事中,此事柴哲威也无能为力。况且,柴令武已经回到了河西米川县,要不,你们去米川县问问?”
来回四千里地,加上现在寒冷的天气,至少得一个半月,到时候太原王家在盐业上头,怕是要出局了。
再说,你就笃定一定能说服柴令武?
那个倔种,怕是睡服都不好使!
杜楚客的反馈传回王珪府邸,杜柔政哭闹了一阵,乖乖低头,在王敬直的事情上再不说话。
回过神来的王敬直才发现,自己惹的祸,似乎已经无法挽回了。
哎,这该死的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