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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惺惺相惜(1 / 2)

 12节外生枝

再说回“歇仙楼”。

印西桥这一停,非但没让老人的精神松开,反而使他心头更紧了一把。随后,又松了下来。——他提醒自个儿,松点。所谓有唐第一大侠,是早年的事。如今老来,他做事无意间变了。变得更谨慎更多疑,很少当年杀头只当风过岭的粗豪与果敢。岁月无情,对谁都一样,不是可以随便说说的。就在此刻,只听原本静得要死的街口,拐过来一阵悠悠然又细又碎的驴蹄声。这是一大一小俩健驴。随着一串驴儿乱鸣,那驴蹄声又离老人身后的酒楼门前,不紧不慢地停了下来。楼下热闹起来。——那是骑驴者一连串跟路人打招呼的笑闹声。老人一愣。他一面赶紧扭过头来朝楼梯口瞧去,一面竖起耳来听着。酒楼的楼梯极宽,直角转上来,出口面东。眼下,老人的眉头紧紧攒了起来。听得出,此刻那大驴背上的人儿,早已一骨碌下了地。几乎同时,又听得有人笑道,“掌柜的,新年大吉、恭喜发财!”这一连声綿绵然中气十足的蜀人口音,在老人脚下的厅堂里穿响。老人双肩一抖,猛地膝席而起。只见他车转身,拨开一面屏风,侧对楼梯口,早已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哦,是李公子。同喜,同喜。――您老请留步!”

“咋地!——”

听得出,来人有点儿恼。他似是顿住脚,一把将堵在身前的酒家老掌柜搡了开去。接着,就听“唰”的一声,来人便已掠上了酒楼店堂前的台阶。接着又从大门口跨进店堂、上得楼来。眼看这人快到了楼梯尽头,只听楼梯一阵乱响后,脚步声突然顿住了。老人估摸着,这家伙是被紧随身后的老掌柜超越、拦在了前面。他笑了。接着,就听那人又道,“好你个掌柜的!搞啥子名堂厶——”。只听得老掌柜陪笑道,“实在对不住哩,今儿楼上不方便!请李公子到院子里宽坐,咱老小儿陪李公子喝个痛快。”“是嘛!”。这边来人似正要朝后退下,不料他身后有个小个子“噔噔噔”摸上来。也不知他耍的那一手,硬是把那老掌柜“咕噜噜”闪下楼梯三、五步去。来人扭头瞧老掌柜似无大碍,又抬脚上楼。一边笑道,“得罪得罪。放着诺大个店面却不让坐,怕我李某赖了你的酒钱不成?——老子今个儿,还非得在这楼头喝个醉哩!”只一小会儿,就见这自称李某的客人,左手提一柄古剑,上得楼来。他的后面,紧跟着是涨红了脸的酒家老掌柜。

和一个极机伶顽皮的娃儿。

瞧去十一、二岁。

13碰头得一个“僵”字

老人冷“哼”一声。

来人无论是敌是客,都是麻烦。若是客,不该在这当口来;若是敌,前后夹攻,虽奈何不了他,却可能坏了事。

他这一“哼”,惹得书生不乐意了。只听“唰”的一声,突然顿住脚步。这也难怪。他的脚刚踏上“歇仙楼”楼面,迎面而对屏风的那头,就一声冷“哼”,摔过来一双眈眈豹眼。接着,他又瞧见一张满是恼色的老脸。就象是兜头泼了一瓢凉水。他被眼前的情景弄得糊里糊涂,不禁顿住脚步,回头去找酒楼老掌柜的。老人抬眼瞧去,不禁“咦”了一声——眼前的来客是个年青的书生;一身裁制妥贴的半新绸面棉袍;身长不过七尺,中人而已,却显得飘逸洒脱;相貌也难说出众,只是瘦净的脸上深嵌一对哆如饿虎般的大眼,霸气得很。那老掌柜的见状,此时早已扭身一掠、抢到来客前。只见他转身朝来客一脸谄笑道,“今儿咱这店,一早便被这位客人包下了。”随后又扭头躬身朝老人肃手一揖。他象个陀罗般转了两转,一时间竟喃喃连声,说不出个话来。老人却笑了。此前,他偷眼瞧了瞧东窗外的官道。此刻,远处的官道没甚动静。官道上的那群人,又停了下来,仿佛一下又都被旷野里的寒潮冻住。于是他扶膝向两人揖个一揖。不过,就在这不经意间,他已忙把身子一斜,横在两位不速之客面前,依旧是一种拒人于门外、凛然不可犯的神情。

来客“哦”了声,道:

“过不在掌柜的,”说着,他朝老人肃手一拜,不卑不亢地又道,“实在是鄙人孟浪了些,告罪。”

老人冷然道:

“你何罪之有啊!”

“嗬!”这来客一听老人这话,不禁恼了。他本来不是个喜欢来事的人,如今已瞧出今儿此地颇为凶险,原想在此稍作停留便抽身离去。这一来倒耍起了蜀中人出了名的驴脾气。只见他慢悠悠扭过身来,非但不肯即刻动身走人,索性在老人斜对面的一张空床旁落下身子。随后,他把个炯炯然的眸子一转,直愣愣咬定老人,笑道:

“在下蜀人李白。”

14话说李白

李白?

大诗人李白?

有人会问。故事说到这儿,请容我丢下屋里的老人,先交代一下。没错。这李白,就是那个地球人都知道的诗仙李白。可诗仙一说,是多少年后的事。眼下,这未来的诗仙,还在走华盖运。也有人会问,李白到底长啥样,可真是你上面说的这般?也好,这儿我再回过头来,就补几句。

历来传有几幅李白画像,不过真假莫辩。有一幅画上,李白中人身材,脸胖而软,庸懒地靠坐食床一类的器物上,瞧不出有多了不得。中人身材应该不错,他自话“身不满七尺(古尺。七尺约等于今175厘米)”。但绝不是画上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在我看来,还是他的粉丝魏万描画得靠谱,就是我前面说到的:只是瘦净的脸上深嵌一对哆如饿虎般的大眼,豪气逼人。魏万的原话是其眼“哆如饿虎”。虎眼大而有势,更不用说还是饿虎,可见他并不庸懒无神。有人说李白有鲜卑血统,受鲜卑等草原文化影响颇深,大概不无道理。所以从相貌上推断,他也有点草原狼的狠劲,大概也不错。事实上,他身上的野性真不少。

李白?

李白!

15息事宁人

好,我接着往下说。

听来人道罢,老人“哦?——”了声。只见他拧起长眉、拔地而起。身子一动,就象是移过来一堵高墙,隔在了自称李白的来客与那掌柜的之间,他的去处给堵住了。众人又是一惊。随后,就有一股劲气,从老人胸腹缓缓朝地面压了下来。来客脚下气流乱转,把他那不算太薄的棉袍,卷了起来,“呼呼”作响。他身旁的食床,平空朝西移开了一尺,整个楼面也晃悠起来。可怪的是,那老人的脸,却是笑嘻嘻的,一副慈祥富泰的弥陀相。那掌柜的见状,顿时吓得冷汗直下。不过,他倒也因此清醒多了,忙道,“是小的疏懒,给您老赔罪。”说罢一边向李白递过个息事宁人的眼色,一边忙又向老人长身一拜,道:“这李太白、李公子乃文章高手,只顾得与小的顽笑,并无心存忤犯您老的意思。还请您老人家海涵!”

老人盯着李白瞧了一眼,翻身落座,笑道:

“是么!”

虽说老人对他还很是冷淡,却似乎不再抱有敌意。可李白扬起脸,还是挺不乐意。他半是不服,也有点儿发愣。他弄不懂这老头儿干嘛这么横。是为他今儿硬闯酒楼么,可酒楼你来得,就不容我也凑个数?要说逗个乐子失礼,你这活得累不累呀。你一个老客商,却咋地一个劲冲自个儿瞅呢。自个儿也没生得歪瓜裂枣似的,劳你老人家的大神。那老人见状也是一愣,又笑了。他这一笑,不禁将李白心头的恼意抹去了大半,也不想教那掌柜的过于为难。于是,便也朝他一笑,又拜了一拜。

随后,他车转身来。

他打算走人了。

16峰回路转

“且慢——”

只听老人道。李白“咦”了声,顿住脚。老人见李白顿住脚,忙又长身而起、咧嘴一笑,“请留步。还是后生可畏哩。难得这般好缘分,李公子别忙着走啊,可否留下与老夫痛痛快快喝一场。这大唐帝都,连我等老不死的都能活泛活泛,何况你这般翩翩公子哥?请啊!”这老头儿说的是杨州腔的官话,倒也不怎么难懂。李白耐着性子听罢这一大串咸淡莫辩的话儿,也是一愣。不过也只刹那间,只见他“嘿嘿”一笑,又昂起脑袋朝老人一拜,抬腿便走。

“李公子,”老人又道。“别急着走嘛。”

李白一愣。他有点犯糊涂了。这也难怪。原来,老人看似个粗人,心思却极缜密。先前他见自个儿面对的、自称李白的客人,不听酒家老掌柜劝阻、硬是抢上楼来,已是满腹狐疑、大起警惕之心。后来又见李白傲然道声“领教!”,顿然恼羞成怒,胸中不禁暗暗腾起了一股要教训教训他的意思。等到那掌柜的打圆场,才猛然记起,来到着长乐坡后,似乎听人蛮有好感地说起过李太白这名儿,心下已半释。大敌当前,他怎容一个敌我难辨的李白下楼走人。好歹且留着看管起来。不过,如此待客,终非侠道。于是,也很不过意。见李白一脸茫然,他顽皮地一笑,连声道,“幸会,幸会!”接着一个劲地朝呆立一旁的老掌柜的呶嘴。同时,他还递过一个过来相劝的眼色。掌柜的是生意人,巴不得如此。于是,他朝李白瞅去,扮了个鬼脸。李白将一切瞧在眼里,情知拗不过,翻身上前,朗声道笑:

“好,多谢!”

17客随主便

“请,”老人示意李白面南入席,转脸对身傍的老掌柜的,“给李公子添双箸。——哦,还有这位小公子。”

老人瞅着李白身旁的小鬼头。李白道了声“哦”。也不再谦让,欣然褪靴落座,随手将宝剑往床下的席上一搁。随后一指身旁,笑道,“——丁公子,坐罢。”这小鬼头迟疑了一下,朝老人尴尬地“嘻嘻”一笑,坐了下来。那老掌柜的却暗笑。须臾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忙乐颠颠的离了去,自顾张罗去了。老人其实早已瞧出,这小家伙不过是李白的随从。他见状哈哈大笑。他又朝东窗外瞥了一眼,随即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扭头只管应酬李白主仆二人。

李白不禁一笑。他是个鬼精灵,早已把这异常情形看在眼里。不过懒得点穿他罢了。这边李白甫一入座,那早有与李白相熟的店小二,又突然跑上楼、乐颠颠的跪到席前来。他从怀里捧出一只大铜觞,搁床边,又推到李白面前;抱起身旁的酒坛,满满斟上一大觞上好的陈年烧春。这小二将李白安顿妥当,又给他身旁的小家伙如法炮制,来上了一大觞酒。垂手随伺一旁,只是忍不住偷偷朝坐立不安的小家伙一个劲地坏笑。他认得这小家伙。此人名叫丁及,人称丁三,是“泰和”货栈东家陆申的心腹随从。这“歇仙楼”待客,不象其它乡间酒店用碗盛酒,却拿古人惯用的铜觞,也真有点儿怪。好在到了长乐坡已两天的李白,也是见惯了,并不以此为怪。不过这回,李白朝襟前的满觞酒呆看了半晌。随后,只见他长身而起,那虎眸如冬日般灿然,向着老人暖暖地罩过来。须臾,只见他朝老人欠欠身,双手捧起酒觞。“咕咕咕”,转眼间,那盛满酒的大觞,已然翻了个底朝天。

顿时,屋里酒香乱走。

18酒神

老人大笑。

随后,他也将自己面前的铜酒樽端了起来。趁李白嚷嚷着要小二给他斟酒的空儿,老人偷眼朝李白侧后的官道瞅了瞅。见那十一、二骑还没有走动的意思,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他稍一让李白,一口干了,笑道,“老夫不胜酒力,少陪。”随后翻身面东落座,吩咐小二又给李白斟上满满一大觞酒。随后挥挥手,将小二撵下楼去。

那丁三斜对东窗,注意到了老人的异常举动。

他顺着老人的目光瞧向窗外,也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于是连连朝李白使眼色。

李白何等乖巧,早趁老人稍一分神,有意一个趔劂,朝东倒去,趁机往侧后的官道瞥了一眼——没事儿!那一大帮骑者非但没了朝前挪动的意思,其中领头的还频频往东边来处眺望,看似还在等什么人。等什么人?等来又会怎样?东窗下,便是长乐桥西脚。上扑下掠,既快捷,又可取突然震慑之效。是杀人越货?光天化日之间、皇朝肘腋之下,几无可能。申冤还屈?瞧这老者,老则老矣,可雄风依旧,只怕会加于人而不至于受冤屈。报恩,寻仇或者任侠?一对一单挑,人围剿或者奔袭、截逐缠杀?还真不好说。一场血腥杀伐恐怕难免。老人以少敌多?未必。他会有帮手在桥一侧。他快意江湖、不惧刀剑相向,却又是个悲天悯人的谦谦君子,向往的是君明吏清、民安国泰。既然误入现场,逃避非李白的性格。一有时机,他要止戈为瑞,多造七尺浮图。此时,只有两个选择:或者劝退老人,或者惊走对手。但是难。他是个厚道人。劝退老人,难免教老人难堪,于心不忍。惊走对手,连他的对手身在何处,尚不得而知。他心一横,宁可得罪老人,也要坏了这遭截杀。于是不再客套,自顾痛饮。他一边笑,一边扶膝长身,将桌角的酒坛一把抓来,高高地端起酒坛,往老人那空空如也的小酒樽便倒。老人一愣,才要招呼李白莫卤莽,却见那坛中酒如高山瀑布从坛口一涌而出,却似一根银线般倾满酒樽。李白随即掉过坛口,只一泼,便把身前自个儿的空觞,又倒满酒。“嘟嘟嘟”几大觞酒下肚,两眼盼顾自若,脸上越发神采飞扬。而老人也不以为忤,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白旁若无人地大口喝酒,乐得眼都眯成了条缝。老人自己也弄不懂,怎么一见如故,突然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年不过三十的年青人。李白一口气连喝三大觞酒,才把个铜觞顿住。老人见状,连声道:

“不必客气,请!”

19故事

“老人家,生意兴隆。”

“好。——”老人道:“李公子好身手,更是好酒量。”

“其实不然。”李白苦着脸道。突然间,他有了个妙招:最好设法把老人灌醉。于是,他瞧了一眼三面大敞的窗外群山道,起身给老人的酒樽斟满酒。他一边斟酒,一边对老人笑道,“李某是人来疯。今日有幸与老人家同席,实在是小可的福份。真可谓‘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同醉,同醉!”随后,他将自个儿的大觞斟满酒,朝老人高高捧起,一仰脖子、“咕咕咕”一口气把酒干了。到了,还没忘了亮亮底。

听罢这番话,老人兴起。他笑对李白,欣然端起酒樽,一口干了樽里的酒。随后,却又黯然失色。半晌,他才道:

“啊。李公子刚才所吟,敢不是骆——”

“骆临海。是骆公的《帝京篇》。可怜骆临海,唉,——”李白一声长叹,自顾将空觞又斟满酒,仰脸一倾而下,把眸子咬定张盖,指画歌吟,“‘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好一个气贯边塞、倜傥风流负不世之才的骆临海啊,始以贡疏被愆,继因草檄亡命……‘已矣哉,归去来。马卿辞蜀多文藻,扬雄仕汉乏良媒。三冬自矜诚足用,十年不调几邅回。汲黯薪逾积,孙弘阁未开,谁惜长沙傅,独负洛阳才。’呜呼,正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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