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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愣了。
他目送老道跨出大门,半天没缓过神来。眼看本来似乎平静如一潭死水的陆府,竟一时间云涌浪起,这事儿到底如何去了结,还真费思量。身旁的众人早已散去,四周重归静穆。李白一时无所适从,茫茫然走出前院、让人开了旁门,踱到坊道的另一头,抬眼朝东面老道的归处望去。
此刻,大雪已斜了下来,满世界都是哀哀素色。
老道前不久留下的足迹,已差不多被新雪遮蔽。隐隐约约剩下一条细线飘然而去、消失在墨黑的坊道尽头。只有他丢弃在道旁的画了符的几张白麻纸片,被一块块小石子压着,在风中哆哆嗦嗦。
李白面对一条暗黑色的坊道和两旁满眼高低无序的白茫茫的屋檐屋脊,似乎看到了一首诗。
这正在他低头寻访多日、早离他远去的诗的头续。
可就在他正要循着这思路追去时,老道的身影突然在面前晃了一晃,这诗的头续却又一下断了。李白叹了口气。就在这雪地里,李白做出决定:
今儿就留在“广济堂”过夜。
待会儿先解决女尼一凡作法降神的事儿,再好好筹划下一步的事宜。
一个人面临重大事件之所以会彷徨不前,往往是找不到理由接受这个挑战。而一旦做出决定,就会一身轻松、无所畏惧。
现在的李白就是如此。
回到后院,老管家董述找上门来。老道这一闹,也把接女尼一凡作法降神的事儿搁下了。李白把自个儿的决定告诉了他,准备按原先的决定请他回一趟陆府。
出乎李白的意料,这回老人没马上接口,而是默默地瞧着眼前的落雪发了一阵呆。
半晌,他才进屋走到陆申的病榻前。俯身看了一眼陆申的脸色,又去摸了摸他的脉,然后仰起脑袋,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瞧着董述消失在前院深处,李白再次来到庭院。
他一方面把院子内外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一方面吩咐下人誊出一座僻静小屋。
因为是要供女尼一凡作法降神用,
所以他特别关照要收辍干净。
486法术
这儿诸事还没办妥,就听院前有人来。
可远远瞧去,来的是一高一矮俩人影,走得特疾。这使他颇为惊讶。
李白料想是侍女来请示事项来了。
再定神一瞧,却是老董述和女尼一凡。于是,便掠出院门来迎接。这一行人来回如此快捷,大出他的预料。瞧着李白有点儿发愣,青阿掩嘴一笑。原来青阿与董述、丹砂来到陆府前院的小屋一瞧,女尼一凡早已换了一身洁净的白褂,正在独自准备作法降神。
青阿见状惊得目瞪口呆。
董述把来意一说,女尼一凡随即应了一声,默然收拾起作法降神一应用具,跟着众人疾疾而来。
眼下,她瞧见李白迎上前来,只是低头朝他敛衽一拜,然后携了随身法器,自顾来到陆申病榻隔壁那间小屋。她四下里打量了一会儿,沉思片刻,吩咐老郎中打开一面南窗。然后就在屋子一块离铜香炉尺的空旷处席地而坐。她抬眼一瞧,刚才还在院子里四处寻查的老董述,早就不请自来,垂脑袋倚靠在炕前。而李白早已一本正经地象个学生似的扶膝端坐一旁,眼巴巴的朝她瞅过来。
女尼见状惨淡一笑。
只见她左手执了一只小金铃,一面摇铃,一面默默颂了一段经文。良久,她才从随身的一个狭长的青布包袱打开,抽出内里的一柄极狭的桃木剑,席地趺坐在屋子的空旷处,默念了小半个时辰。
随后霍然起身,原地上下舞动木剑。
起先,她还只是一板一眼地舞动。那轻脆阅耳的铃声与此相伴着,颇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旷远清新之感。不久,她整个人就象是一根淡青色的玉簪似地飞速转动,奇怪的却是悄没声息。而屋子四面八方倒不断涌动起清凉爽润的风潮!奇妙的是,这不断涌动风潮还紧一阵,慢一阵,节奏与速度变化无常,却使人心旌摇撼、有了一种欲哭欲狂的感动。
正当李白要暗自喝起彩来,她却嘎然而止。
随后,她面北而立、铃声大作,喃喃自语了半天。这女尼一口本地话,加之言语含混,李白瞪大了眼仔细辨别,还是啥也没听明白。他悄悄把身子移到老董述跟前,正要向他打听究竟,却被他摆摆手、颇为粗鲁地打断了。
李白一愣。
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瞧过去,只见此时女尼却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