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凌……”荼靡惊讶得睁大眼睛，她怎么会在这里？
薛易仍然保持警惕，长剑泛光。
第五凌缓缓放下手中弓箭，众妖蠢蠢欲动。
“这两个人我要了，阻挠者，死。”眉眼如霜，眼中却死寂无光，荼靡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美得出奇，却从没有在里面看见半点波澜和光泽，只是偶尔有冷芒刺骨，毫无情绪，却与薛易不同，若说薛易是淡漠，她就是真正的冷情了吧。
“笑话，黄毛丫头，倒是狂妄！今日，便让你为我族人抵命！”现出妖相的张员外面容狰狞。
语毕，双手利爪现出，那张夫人眼神阴暗，身子一矮，已然化为一头三尾花狐。张员外周身妖气涌动，瞬息间已到了第五凌近前，一掌挥出，第五凌侧身格开，冷笑：“找死。”
那边已经缠斗起来，现出原形的张夫人则扑向了荼靡，凶相毕现。那利爪足有一寸长，一眼就能看出是杀招。荼靡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那锋锐的爪尖越来越近，闭眼，疼痛却迟迟没有来。睁眼一看，薛易居然将剑横在她面前，生生抵住了那狐爪。裸露的手背青筋爆突，大红色的喜服被阵阵气浪掀得上下翻飞。
薛易瞳孔一缩，看了荼靡一眼，喝道：“低头！”荼靡行动快过思考，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低下了头，几乎是同时，薛易反手把剑抽回，将那妖丹挑起，一剑刺碎，妖气瞬间覆上剑身，长剑颤动不止，薛易内力迅速聚于剑上，困住妖力化为己用，旋身一剑横挥而出，几乎是蹭着荼靡发顶挥出去的，荼靡甚至能听到头上金钗断裂发出的金石破碎声。薛易浑身肃杀之气溢出，凌厉的剑气，雄浑的内力和暴烈的妖气拧成一股摧金断玉之力，直接刺入三尾花狐眉心，清晰的头骨破裂的声音。
如杀那头妖狐一般，不见血。
周围的狐妖全部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三尾花狐倒地，皆露出怒容与悲色，张员外大吼一声夫人，也现出原形来，就要冲过来，刚奔出几步，第五凌拉弓，箭矢直接穿透了他的眉心，血水脑浆被带出一地。硕大的狐躯轰然倒地，荼靡脸色发白。
旁边的狐妖全部嘶吼起来，纷纷化出原型，冲三人铺天盖地地袭来。薛易无法控制太多妖力，必须速战速决。挥剑直接把几只狐妖劈成了两半，但到死双拳难敌死手，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且都看准了荼靡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纷纷往她那里围去，薛易要护着她，便也难以顾全自己，没一会儿身上便大大小小地挂了十几处彩，血水渗出，喜服被染得更红。荼靡想做点什么，可她又能做什么？
第五凌解决了几只狐妖回头看一眼他们，见薛易伤势不轻，皱眉，踢开几只小狐，丢下手里沾满狐血的匕首，双手极快地结了个奇怪的决印，一束光亮迸出，地动山摇。
“破！”清喝一声，所有狐妖都似乎见到了天大的克星一般，立刻停下动作，哀鸣着匍匐在地上，光影变幻，再看，居然已经到了一处山野之地。
“果然是幻境……”薛易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微微有些嘶哑，突然好像脱力了一般身子一软，荼靡余光看见，立刻伸手扶住他。
“薛易？你怎么样？”荼靡眼眶泛红，如果不是自己没用，薛易根本不用伤那么重的，凭他的身手，他不会有事的才对！
“没事……先走吧……”薛易唇色苍白，用剑支着地站直了身子，一旁的第五凌面色发白，十分虚弱的样子，压抑着声音咳了几声。薛易转头看她：“那幻境会克制仙术灵力，你强行使用驭灵术破开幻境，恐怕不妙。我仙力已经恢复，找个地方，我帮你运功。”
“算了，”第五凌擦擦嘴角的血渍：“我有第五氏魁印，死不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长公主要我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去，你可别死在半路。”
薛易闭了闭眼睛，算是应了，荼靡扶着他，清晰地感觉到被自己抓着的那条胳膊紧绷着，十分僵硬，甚至隔着衣衫都能感到冷意，一阵阵血腥味化进空气里。
“薛易……你别忍，你肯定疼……”荼靡把薛易的胳膊抓得更紧了一些，眼前就是三道血淋淋的爪痕，温热的血浸透了半只袖子。
“没事……”薛易苍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的，死死攥着手里的剑柄，说完这两个字，身子突然前倾，踉跄了一下，荼靡力气小，不但扶不住，反而被带出一步，倒是薛易自己稳住了身子，拉了她一把。第五凌皱眉，快步走过来，在他颈后按了一下，薛易竟然半点反抗之力都无，直接晕了过去……
荼靡手足无措，第五凌单手把薛易拽起来，到一颗树旁让他靠坐着，一只手覆在他头顶上一寸处，手腕带动手掌转了一圈，掌心迸出丝丝缕缕的法光，钻进薛易头顶，片刻后收手，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他……他怎么样？”荼靡小心翼翼地问，看着面色苍白的薛易，揪心不已。
“没有仙力，和幻境里的那些妖兽动手原本就是找死，他居然还引了妖力为己用，妖毒入体，加上这一身伤，恐怕比我的伤势还重。”第五凌嗤笑：“不自量力。”
“那现在怎么办？”荼靡浑身发冷，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什么。
“现在还好，他的仙力恢复了，可以抵御一段时间，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的若音石用完了，你在这里守着，我会设下结界，轻易不要出去。明日等我消息。”第五凌说完，手指微动，便筑了一道结界，接着身形居然逐渐淡化，瞬息间已经消失不见。荼靡慢慢反应过来，原来那幻境里不能用仙术……她一直没有很习惯用袖里乾坤，所以一些携带比较方便的东西还是随身带着，因此在幻境里也一直没有用到乾坤袖里的东西，没想到……
“咳……咳咳……”一旁的薛易咳嗽起来，声音微弱，却足以打断荼靡的神思，荼靡惊醒一般，转身看着薛易，他眉头皱着，眼睛微微睁开一些，墨黑的瞳仁左右转了转，定在荼靡脸上：“第……”
“她出去了，说等她一日。”荼靡几乎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脱口而出。薛易点头，眼睛努力张大一些，荼靡扶他坐正，薛易就地调息，仙力运转一周，多数经脉已经不通，妖毒积塞，他一个人逼出的确非易事，若是有差错，反而会激起妖毒在体内肆虐，想了想，还是安安静静调息。
荼靡看着他渐渐恢复些血色的脸，突然道：“薛易，等你好了，教我仙术吧。”
“嗯？”薛易应了一声，没有转头。
“你不是说我有仙力吗……我……我想学仙术。”荼靡低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薛易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叹口气，道：“这事情不怪你，只是那筑幻境的人太狡猾，我不能用仙术罢了。”
“可我也有责任，这是事实，薛易，你教我吧，我不怕吃苦，真的！”
薛易沉思，没有回答她，若说吃苦倒不会很多，毕竟她已经有了仙骨，但……他终究还是顾忌兰修。
想了想，斟酌道：“兰修既然不教你，必定有她的道理。这种事情不会有很多的，不必担心。乖。”说完便不再看她，运转仙力调息。荼靡也知道不成了，有些泄气，抱膝坐在他身边，也没有事情做，把阿初从手腕上扯下来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薛易一直在调息，荼靡就这么枯坐着，夜色将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阿初发觉她睡着了，慢腾腾地把自己的身子从荼靡指尖挣扎出来，慢腾腾地爬到了薛易身上，薛易眼睛倏地睁开，阿初正挂在他胳膊上，薛易皱眉，转眼就看见荼靡已经睡着。便没有发出很大声响，从乾坤袖里取了薄毯给她盖上，只当阿初是闹着玩，没有理会，没想到阿初却十分焦躁的样子，在他伤口周围爬着，抬着小笑的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的伤口直接运功止血，并没有包扎，但是血迹并没有清去。薛易皱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摸出匕首来，在掌心划了一刀，把手伸到阿初面前，果然，阿初立刻十分兴奋喜悦的模样，立刻爬了过去，咬住他的伤口将血液吞入口中。
薛易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是用心头血祭出的……
先前就说过，羽覃是人为炼出的，自身无法繁衍，羽覃一般不需要如其他生灵一般进食，但若是有心之人，则会主动在羽覃幼时喂心头血，这样长成的羽覃，体质和力量都会远远高于普通羽覃，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嗜血，幼时还好，只是渴血，一段时间没有喂血，便会虚弱无力，若是长成，主人若是心存邪念，不加管束，便是生灵涂炭。现在看来，阿初便是用心头血喂大的，原本他还奇怪，为什么先前在幻境里，明知自己主人有难，阿初却不出来，现在想来，竟是太久没有饮血，如今自己身上到处是血迹，他自然忍不住。只是……兰修养出他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回头看看荼靡，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薛易放心了一些，好在阿初的主人是荼靡……看来兰修也是想到这一点吧……
虽然还是心存疑惑，但薛易也没有想太多，他现在的精力实在是不适合动太久脑子，当下随阿初咬着伤口，闭眼继续调息。
不知不觉便到了黎明时分，荼靡睡眠一向短，此时已经幽幽传醒，阿初不知何时爬回了荼靡袖子里，荼靡看到自己身上的薄毯，下意识去看薛易，他脸色已经比先前好很多，眼睛闭着，呼吸均匀。
睡着了？
荼靡悄悄掀开薄毯，灌进来，荼靡打个冷战，伸手小心地把薄毯搭到薛易身上。她刚一松手，薛易就睁开了眼睛，转头，视线与她对上。
“你……你没睡啊？”荼靡缩手，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瞳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
“嗯。”薛易点点头，收了仙力，调息了一晚，总算好一些。其实他原本很有把我，毕竟甲子咒他已经修满了一甲子，仙力虽然不能用，却依然护着经脉血肉，因此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到底哪里有古怪？为什么他会伤得那么重，竟然无力自行恢复？
想起那张家公子来，虽然不曾看见过他，但似乎真的与自己长得一样，既然是幻境，那便绝不是什么巧合，不知那个编织幻境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对了，薛易，那天你怎么没有被认出来呢？”荼靡也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倒是听兰修提过易容之术，只以为薛易也会，但那日似乎他并没有易容，那又是怎么回事？
“那张家公子张得和我一样。”薛易还是说了实话。
“啊？怎么会这么巧呢？”荼靡皱眉，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也想不通，但好在无事。你运气倒也好，原本还担心那些轿夫会察觉骄子变重，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想到轿子上有两个人。”
“什么？什么两个人？”荼靡不解：“骄子上就我一个人。”
“……”
薛易脸色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