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不是！不是！
荼靡瞬间清醒，反手吐力，精纯的仙力立刻把那个“薛易”震得倒退数步。
“薛易”低着头，看着自己腹部被仙力冲裂的衣衫，抬头看着荼靡，笑得莫名：“怎么了，可是这张脸，你不喜欢？”
荼靡不答，警惕地看着他，手中蕴了力道。
“那……这张呢？”那人笑着，周身腾起薄薄的黑雾，瞬间，又消散了，再看，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脸上覆着面具，赫然就是那个未苍的模样。
荼靡眼睛瞪大，接着一丝怒意漫过心口，手腕翻转，仙力迸出，在掌心凝作一把短刀，闪步上前，刀刃寒烈，刺向心口，那人不躲，立掌去劈，荼靡却是虚晃一招，刀锋一转直取脖颈。那人反应也快，折腰避开，荼靡侧身，脚踝带动右腿踢向他小腿，鞋尖上弹出一柄长不过三寸的尖刃，蓝幽幽地显然煨过毒，荼靡虽然有了仙力，但是这身手到底是没有练过，所以一路上这行头是准备得很足的。
不想那人却低低一笑，霎时间化作一股黑雾消散，荼靡收势不及，立刻旋身，稳住身形后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人踪迹，果然是个妖魔。
人虽不见，但危险更甚。荼靡不知他身在何处，一时间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站在原处屏息凝神，片刻，身后一声呼啸，携着杀意凛冽，荼靡暗道糟糕，虽然一直十分警惕，但那家伙不知是何物所化，速度快得出奇，要躲已经来不及。
刀剑嗡鸣，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觉出不对，荼靡转身看，面前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是薛易，真的薛易。
荼靡愕然，薛易站着久久不动，似乎被什么力道抵住，横剑于胸，对外一侧剑刃上胶着着一团黑雾，身上透出一股血腥味。
“薛易……”荼靡想上前，薛易艰难开口制止：“先避一避……退！”薛易陡然拔高声线一声警喝，荼靡下意识闪步退后，几乎同时，薛易左手在剑刃上一抹，血水染上剑身，立刻光芒暴涨，薛易抽剑横劈，那团黑雾避之不及，被剑削去一半，消散于空中，余下一半立刻稀薄起来，却似乎被触怒，更加癫狂起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立刻胀大起来，片刻便如云团一般，四周地面如在铁锅里翻滚沸腾的浓粥，碎裂蠕动，根本站不稳，荼靡自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先保护好自己不让薛易分心，便捏决凝了仙力，悬浮至半空，但似乎这样并不能安稳，那些碎裂开的地缝里疯长出一丛丛鬼手般的黑色藤蔓，张牙舞爪地扑向两人，荼靡将手中凝出的短刀散去，重新凝了一把长剑，斩断那些靠近她的藤蔓，那些不知是什么东西，断裂后落地便化作黑烟消失无踪，长势却极快，砍得越多便长得越快，荼靡一时间应对不暇，衣裙便裂了几处，好在极快适应了，也便没有受伤。
那边薛易却没那么好过了，那团黑雾出手狠辣阴毒，招招致命，又要分心对付那些藤蔓，没多久便挂了彩。薛易却似乎不知道疼，与那团黑雾缠斗，渐渐地，那黑雾愈发稀薄，从中隐隐透出一个不男不女的喑哑声音：“你可是要去倾敛？何必那么执着呢……你师父已经死啦……你师兄也死了……同门更无一人生还……何必拘泥于过往呢……死了就是死了……”
薛易知道他窥探了自己的记忆，想要激怒他，扰乱他心神后好下手，便封闭听觉，长剑毫不留情，剑气汹涌着四处冲荡，指尖不知何时夹了一枚玉石般的东西，抛向空中，剑锋一偏，剑气裹携着那枚东西钻进黑雾里，当下那声音一声沉闷惨叫，那玉石般的东西立刻化开，本就十分稀薄的黑雾瞬间变得近乎透明，薛易动作极快，单手飞快地结了个印叩上去，那黑雾一震，消散无形，周围疯长的藤蔓也立刻宛如死物，静静昂扬着不懂，保持着前一刻的张牙舞爪。
薛易身子一软，以剑支地，勉强站直，确认那些藤蔓不会再动，荼靡立刻散了手中长剑，过去想要扶薛易，被他摇头制止，他身上透出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衣襟被荼靡颤着手摸了一把，入眼一片血红。
“薛易你……”
“没事，”薛易唇色苍白，依旧低声安慰她：“刚才斩杀了几只妖兽，那是妖血，不是我的。”说罢，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除了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似乎真的已经无恙。
荼靡心中焦急，突然发觉四周光线更加暗沉，抬头看那被树冠分割成细碎小块的天空，居然已经快要入夜，方惊觉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刚才和你说话，结果那东西突然出来，应该是这林中修为最高的一只障鬼了。目的就是把我们引到林中腹地，好叫我们入夜前出不去，这期间他若对你说过什么，一个字也别信。”薛易神色冷冽，苍白凉薄的唇瓣抿成坚毅的直线。
“那现在怎么办？”
薛易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缓缓答道：“盛情难却，既然那么想我们留下来，不如先顺了他们的意，反正现在这样，我们也很难入夜前突破外围了。刚才应该只是试探，入夜前这段时间，他们是不会再有动作了。”
“他们……”荼靡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却抓不住，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有人有意为之？”
“嗯，”薛易点头：“我不确定他们的用意。但是区区百余年，这外围再如何凶险也不该到了这样的程度，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把里面或者其他地方的东西，弄到这里来封住了，为的就是让我们有去无回。”语调有些低哑，荼靡察觉到他的气息微微紊乱。其实她明白，薛易现在的状况，绝对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简单。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薛易再如何厉害，再如何天赋异禀，到底也只有百年修为而已，他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薛易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安抚似地道：“别担心，甲子咒虽然不能用，但也会馈主，若是伤重了自会替我治疗修复，何况，我还带着神遗珠。没事的，前面有一面山壁，有山洞，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入夜了恐怕又是一番恶战。”
“嗯。”荼靡点头，伸手扶住薛易，薛易也没挣开她，径自挥剑劈开拦路的藤蔓前进，半分重量也没有压到荼靡身上，只是脚步偶尔凝滞。
到了山洞里，里面阴暗无比，好在还算干燥，没有什么可以引燃的东西，薛易便只取出几个火折子吹燃勉强照明。挥手布了结界，两人都寻了块平整的地方打坐调息。荼靡没有受什么伤，恢复体力后便停止，火光映射下，薛易依旧有些苍白的轮廓有几分平常没有的柔和脆弱。荼靡就呆呆地盯着他看，也不知该干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薛易也结束了调息，脸色稍稍红润了些，他一睁眼，荼靡便立刻回神，转头透过结界看洞外光线，更加暗沉了，眼看着便要入夜，荼靡变得警觉。薛易起身，站到洞口，把结界加固了些。
火折子已经快要燃尽，荼靡自己似乎带了蜡烛，便取出来点上，这时，薛易突然开口道：“外围和内山之间的那一部分地方比较安全，等找到了流萤他们，突破了外围，你们便留在那里，或者再想办法出去也可以，不要再继续跟我走了。”
荼靡刚要合上火折子，听见他这话，愣了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立刻跳起来：“为什么！你伤得那么严重，当我不知道吗？你自己去，出事了怎么办？！”
薛易不说话，荼靡走到他身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为什么，几次三番阻止我们跟着你，如果是怕我们拖后腿，你又为什么连第五凌都不愿意带上？她不可信吗？但是如果她不可信，你又为什么把她带进外围？”
薛易垂眸看她，神色古井无波，声线冷峭：“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荼靡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失望或者还是其他的什么，说不清楚，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情绪，兰修真的一点苦也没有让她吃过。而薛易，即便初次相见时，他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漠过。他一直因为兰修于他有恩的缘故，待她虽说不上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却也对她很好，那现在又算什么？什么样的情绪才是真的？之前是装的吗？还是现在是装的？或者说都是真的，只是先前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与兰修的关系，他其实从未真正地把情绪投注在自己身上，只是念着与兰修的旧情，所以才会对自己比别人好些罢了？她其实在他心里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只是自己和兰修的关系么？
不知怎么了，看着他冷漠的眉眼，突然生起一股怒气，裹携着其他的各种情绪，刺激着浑身的血流往头顶涌去，神思便不再那么清醒。
与她无关？！怎么就与她无关了？！凭什么与她无关？！
薛易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这时，荼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步转到他面前，伸手攀住他的肩膀，踮脚，就着昏暗的烛光，往他唇上吻过去。
只是相较于她，薛易实在太高大，终究也只是吻到唇角的一点，两人都感觉到唇上柔软的触感，荼靡瞬间懵了，也感到薛易的身子一僵。老天爷，她在干嘛？！她在干嘛？！荼靡啊荼靡，你疯了吗？！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各种情绪如沸水锅一样翻涌不息。荼靡居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甚至动也不敢动，继续？还是松开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她好像都做不到。
一瞬的怔愣后，薛易把手按在她肩上，把她压下，微微推远，前一刻还贴合在一起的唇被分开，四周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冷了几分，荼靡不知道自己心里此时的情绪是羞惭还是什么。
他此刻心里必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检点的女孩子吧，是不是已经开始厌恶她了？
明明是那么短的时间，荼靡却想了很多很多，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了，想要落荒而逃，却似乎用尽了力气和勇气，已经动都没法动一下。
可是薛易的手却并没有离开她的肩膀，掌心温度高得烫人，烛光摇曳，就在荼靡用来胡思乱想的那一点点时间之后，薛易突然低头，微微俯身，重重地吻上去。
他的唇瓣有些微的凉，贴在荼靡温软的唇上，像是索取温度一般地轻轻厮磨，荼靡纷乱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像做梦一样。
似乎是不满足于这一点，薛易柔软的舌尖撬开荼靡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齿，攻城略池，起初尚且柔缓，但接着，便是不可遏制的狂风暴雨。
兴许是感觉这样有些累，薛易单手握紧荼靡的腰，将她抱起来，与自己平视，双脚离地，荼靡更加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手指死死抓着他后背的衣服，他们离一侧山壁很近，薛易旋身靠近，将荼靡抵在山壁上，另一只手贴上她纤细柔软的后背，将冰冷的山壁与她分开，手顺着一路抚上后脑，五指钻进乌黑细软的发丝里，手上微微用力，将她贴近自己的身体。唇齿厮磨，两人都感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唆使着自己更加贴近对方。
荼靡喘不过气来，微微的窒息感和一阵阵的眩晕冲刷着乱成一团的脑海。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要去做，就这样缠绵厮磨，一直到老，到死。
荼靡试着回应，每一次都会引来更加狂热的攻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摧残所剩无多的理智。
似是感觉到唇上微微的痛楚，荼靡挣扎着嘤咛一声，薛易把她搂得更紧，并不停止，只是温柔轻缓了许多，荼靡呼吸得以顺畅。两人额头相抵，唇齿微微分开，彼此的喘息声都胶着在耳畔，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面颊上，薛易却不肯让她多休息片刻，又再次开始，托着她后脑的那只手贴着她衣领处露出的肌肤摩挲，微微探进去些许，内里的肌肤更加灼热，薛易似乎被烫到一般迅速缩手，荼靡感觉到他停了一切动作，整个人都僵了，接着快速地把她放下来倒退一步，荼靡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勉强站定，似乎游魂渐渐回归，慢慢清醒之后，也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刚才……刚才是疯了吗？明明没有想那样……没有……
“我……”薛易目光居然有点空洞，什么也说不出来。荼靡也大脑一片空白，先前种种仿佛幻梦一场，可是身体残余的热度和痕迹却不停地提示他们方才发生了什么。
薛易有点不敢相信，他自认是个自控能力不差的人，怎么会……
看着面前荼靡面上未褪尽的红晕，和絮乱的发丝，薛易隐隐意识到，自己对她，兴许真的……是有那么一丝情感……
无论自己再怎么不能接受，做了就是做了，不能否认，不能逃避。
薛易握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平静后，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这时，结界外轰然一声巨响，两人都瞬间呗吸引注意力，结界一点点一点点地开始破碎，比先前更加浓郁紧密的黑雾冲撞着结界的缝隙，试图强行突破结界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