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岐荆山是透亮的明玉,整片天都沐浴在清爽的空气里,天地间的戾气被雨水冲刷干净,阳光泼下来,拥住一片绿油油的麦田。
张府之内,一个巨大的沙盘盘踞在正堂中央,大汉的城邑关隘、山川河流浓缩其间,分散在沙盘上的兵俑按诸侯兵力部署摆放,沙盘基座上刻着两个遒劲的古篆大字——天下。
虽未行万里路,但天下形势便了然于胸,无论是发生过的战例,还是想象中的战法,都可以在上面重现推演。
自回荆州的那一天起,楚枫每天都会在沙盘上进行战例推演——以兖州为中心的兵俑和众诸侯的兵俑在沙盘上鏖战,或攻或守,或城战或野战,或处于优势或处于劣态。
方寸之间的繁复诡谲、瞬息万变,又岂是兵书上僵硬的教条所能形容,楚枫沉醉其中,废寝忘食。
他布阵用兵竟挟奔雷之势,那些兵俑的后面,仿佛有一个睥睨天下的战神在主宰沉浮。
这早已不是游戏,每一局的推演就是一次千里厮杀、万马奔腾的大战,如果这每一次的推演都是一场真实的战争,楚枫已不能想象有多少生命在自己的令旗下枯萎。
厅堂之内,楚枫和盖誉相对而坐,黑红兵俑你来我往,彼此交错攻关,你关我镇,我跳你劫。
那黑俑气势如虹,像刚铸好的锐利宝剑,不避锋芒地刺向四面八方,哪里有险地哪里见得黑子摧城拔寨,一开始确然杀得红俑损失不小。
红俑却沉稳老辣,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每每一隅被黑俑重重包围,白俑依然不慌不忙,稳扎稳打,并不急发救兵,或者围魏救赵,或者丢车保帅。
盖誉捏着下巴,轻轻把一尊兵俑推到了地图的某一点,脑袋略歪了歪,又稍微向右挪动几分。
此时地图上还剩下十几个兵俑,分成黑红两色分布在这一张兽皮的大地图上,彼此犬牙交错。
在盖誉对面的楚枫沉吟片刻,眼睛一眯,被黑俑逼得步步退后的红俑霎时反攻如潮,黑俑竟显出了颓败之相。
楚枫眉头一展,用指头夹起另外一尊兵俑,毫不迟疑地放到了地图的另外一角,那里有一座小小的泥城,在兵俑的威胁下显得格外孤独。
“果然!”
盖誉摇头大笑,把那个泥城抓起来,扔到旁边的一个箩筐里,他拿起一杯冷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大哥,我露了这么多破绽,你还是黏黏糊糊地纠缠,不肯正面对抗。”
“兵者,诡道也,”楚枫把兵俑收入匣中,笑道:“只为一城之利而损失全局,怪你太贪心!”
“大哥,”盖誉咧嘴一笑:“经过这段时间的对抗,让我学到不少兵法,多谢大哥教诲!”
楚枫摇摇头,肃然道:“还不够多,比如行军作战可分为热战和冷战,热战也,乃是主将排兵布阵,攻城拔寨,与敌军进行正面对抗,而冷战则是进行暗杀、劝诱、用间、施计,无所不用其极。”
他拍拍盖誉的肩膀:“两军对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若想活,就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将敌军置于死地,否则死的将是你!”
楚枫很像是一个经塾的先生,背起手来对唯一的一个学生敦敦教导。
“多谢兄长教诲!”盖誉低着头颅,专心听完楚枫的每一句话。
楚枫还想说些什么,但火急火燎冲进厅堂的盖清打断了他,楚枫见他面露喜色,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盖清嘿嘿一笑:“大哥,你不是叫我时刻关注洛阳战局吗?”
楚枫眉毛徒然一陡:“有什么发现?”
盖清端起桌案上的酒杯猛灌一口,神清气爽道:“徐荣在荥阳大败曹操,把曹操打得是丢盔弃甲,溃军如决提,要不是……”
楚枫微微挑眉,不悦道:“说重点……”
盖清讪讪一笑:“嘿嘿,曹操兵败荥阳后,离开关东联军投扬州去了,翼德他们则去了幽州,在他们走后,十八镇诸侯分崩离析,袁绍和公孙瓒在幽燕一带打得不可开交,还有孙坚和刘表、刘岱和桥瑁也纷纷交兵,徐州又有黄巾复乱,天下已乱成了一锅粥!”
楚枫揉了揉额头,暗道:曹操在离开关东联军后前往扬州募兵,募得兵士后前往河内驻扎,在袁绍的授意下击杀河内太守王匡。
后黑山军白饶部入侵东郡,曹操领兵前去作战,在打败白饶后,袁绍遂表曹操为东郡太守。
想到此间,楚枫豁然起身:“召集羽林郎,即可前往河内!”
据历史记载,曹操在扬州驻扎一个月,照现在看来,他还有十几天就要去河内,如果此时从荆州出发,应该在河内可以和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