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日,巳时一刻,小雨转多云。
秦婉儿在这不大不小的书院里转悠着。
十几二十两银子居然能将一片荒地装潢成这般的大气,只能感叹,这些读书人也挺聪明的。
沿着路走着,走进一个凉亭,里面看着还有没见过的新鲜玩意。还没带她上前把玩,突然背后有人叫了一声。
“秦先生?您不是去上课了吗?”
秦婉儿一回头,一个很有英气很飒的女子向她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彬彬有礼。
“你是?”
“秦先生,学生姓秋名瑜字瑾年,是中学堂文科学长。”
女子点头弯腰,礼节丝毫不懈怠。
“文科学长?文科学长不是陈仲景吗?”
秦婉儿略有疑惑的问,她确实完全不懂。
“哦,您身子骨弱,不常来不知道也是正常,同甫先生确实是文科学长,不过他是大学堂的文科学长,您一直忙于我们要学的东西,五位先生打理上下关系。”
那女子还是笑眯眯的,像是还挺高兴的样子。
“先生跟我一起去上课吗?”
她抱着些许期待的意味问了一句。
“嗯?”
“今天早上是先生一周唯一一堂课不是吗?”
女子看她疑惑的表情,同样的不解。印象中秦先生不是这个样子的阿。
“哦,你认错人了,我是秦月的妹妹,我叫秦婉儿。我是将他护送过来的。”
秦婉儿对她轻轻一笑,与秦月一模一样的面容让这学生的心为之一颤。
“啊?哦哦哦,学生…嗯,学生还有课,先告辞了。”
说完逃窜般的走了,一部分是认错人的尴尬,一部分是自己从没有这么近的直面过这张所敬仰的脸。
秦婉儿看着落荒而逃的秋瑜。
笑了笑。
这革新派的文人果真比那些保皇派的老顽固有意思的多。
继续走了走,前面一个屋子,门口立着一个杆子,上面写着几个毛笔字:小学堂。屋子里传来念书声。有的声音稚嫩的很,有的听起来却很沧桑。
凑到窗户前一看,讲台上是胡嗣。底下要么是一群幼童,除此就是一些老不识字的人。
胡嗣耐心的教他们识字,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被折腾的像个慈祥的老汉一般没有脾气。
不由得噗嗤一笑,这倒像是几个人合起来作弄他故意让他来教这些人。
前面还有间屋子,里面的背书声比起这座屋子里整齐有序多了,门前立了个柱子,吊着一个牌子,大大的三个毛笔字:中学堂。不过她看不懂就是了。
凑了过去看了看秦月在不在。
不在。
讲台上的是钱德进,他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好像是在讲史书上的什么东西。不同胡嗣,他的课上更是热闹的,像极了一群人高谈阔论的唠嗑而不是枯燥的讲学。
“钱先生,可这些和您刚开始说的梁文超那老混蛋有什么关系?”
“你说,我刚刚讲的那群人可笑不可笑?”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都憋不住了笑。
“可笑啊,怎么会有人傻到为了一个骗了自己的骗子哭成那样?别人都还巴不得那人死了呢。”
“对啊,莫不是失心疯了。”
“嘻嘻嘻,人能活成这样也是悲哀的很了。”
钱德进示意学生们收了收声。
“同学们都觉得这种人很可笑吧,但是这种人到现在都还有。”
“还有?哪还有这么滑稽的人?”
“那些为了梁文超这个老混蛋编造谣言抹黑他前妻的人不就是吗?”
学生们反应了过来,哄堂大笑。
“所以啊,那些保皇派就像同学们说的那样,人能活成这样也是悲哀的很哦~”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保皇派有多厉害呢……”
趴在窗口的秦婉儿也感觉到了乐子,这人嘴皮子可真利害。
再往里的一个屋子,却没了声音,不同于这两个屋子的静。
好奇心催使,她走了过去。
想必秦月就在这上课吧。
好,果然在这。
他站在讲台上,明明看着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到似的,但给人的感觉确实坚定的,是屹立不倒的。
底下的人不同之前的小学堂或那个中学堂。一个个皆是正襟危坐,有的人眼里是敬佩,有的人眼里是担忧,有的人眼里是坚定,但他们眼里全都有信任。
“梁文超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是的先生,梁文超的丑闻几乎人尽皆知了。”
“梁文超这家伙可以说是晚节不保了。”
“真的是这样吗?”
秦月质问一声,底下立刻寂静下来。
“你们也要蒙住眼睛骗自己吗?”
秦月敲了敲桌子,刚刚说话的人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了头。
“邸报上的原话,说的是什么?“梁文超早年沾花惹草逼妻自缢,晚年引来报复”,不到二十个字,很简洁明了。”
“咳咳咳……”
好像是太激动了,他扶着桌子咳嗽起来,所有人差点站了起来,他却伸手示意坐好。
“而现实情况呢?大家仿佛看不到这些话,把梁文超的罪过强推给了那户平民人家,甚至动用私刑逼死了那家人。最后还把梁文超捧的无限接近于圣人。”
“那是他们这些人迂腐,这些人是梁文超的疯狂追随者。我们都是知道他的作为的。”
一位学生站起来说到。
秦月看了看他,摆了摆手。
“不,不尽然,是人都是这样的。都会有这样子的情况发生。”
“怎么可能?!”
学生们很不服这番话,他们觉得像自己就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可能?”
秦月反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