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许公子拿着玉佩寻找那两位女子,心急如焚,因为那位色艺双绝的素衣女子已经深深打动了他的心,可是他却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怎能不焦急?
然而,姑娘们却似失踪了一般,消失在了人海,许敬兰寻了良久,未果,郁闷地坐在桥边一石凳上,仔细打量手里的玉佩,但见其色翠欲滴,其型竟似兰花,玉佩背面看起来有凹凸,似有刻字,他翻过来凑近观察,发现是一个“花”字,心里正寻思:这真是一块独特的玉!的确,手掌中的玉,乍一看下去,俨然就是一朵绽开的兰花,只是颜色是绿的,更增神秘!
“你怎么偷人家的东西!”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头,吓得他赶紧回头看,竟是刚才那名唤笑笑的丫头。
他高兴极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想起身,丫头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嘟着小嘴道:“好你个玉树临风的书生,怎么就是个贼呢?”
“姑娘,姑娘,请听我解释!我不是小偷!”许敬兰连忙站了起来。
好在那个讲道理的素衣女子来了,她对公子微微一笑,转头对丫头道:“笑笑!人家不是小偷!你怎能污蔑人家?”
“他就是,他就是小偷!”翠衣笑笑好象很不服气的样子,“他难道没有偷你的心吗?小姐!”
怕挨揍的笑笑说完,赶紧把玉佩往素衣怀里一塞,遛之大吉。其实她不是怕挨小姐揍,而是有意给小姐和心上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啊,好个机灵可爱的丫头!
娇憨爽快的笑笑离开了,两个人,反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腹的才情学识此刻都成了闷葫芦里的饺子,倒不出一个了。看着看着,脸就红了。良久,还是公子先开了口:“姑娘的玉佩很独特,是兰花吗?”
“是的!是兰花!”
“敢问姑娘贵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姓许,名敬兰,敬仰的敬,兰花的兰!”
“哦,敬兰!如此说来,公子也喜欢兰花,是吗?”
“岂止是喜欢,更是敬仰,家父生前最爱兰花,他希望我像兰花一样做个君子!”
“小女子姓花,名入墨。”
“花入墨,好清雅的名字!”许敬兰暗自称奇,感觉给女儿取这样雅致芳名的人必不简单,“小姐想必出生名门,敢问府第何处?”
“名门又当如何,无门又能怎样?公子不必拘泥于这些,很高兴认识您!”花小姐眼眸似水,万般柔情,看的许公子心潮澎湃,泛起阵阵涟漪:莫非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
在枫桥寺里,师父给他读的《诗经》,里面不是也有“关关雎鸠,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动人心魄的诗句么?
这样一位美丽多才的女子,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吗?
太多思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忘记了回话。
“许公子,许公子!”是那如水墨画儿一样清新幽雅的佳人在叫自己么。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我师父交代要做的事。”此刻,情窦初开的男子很怕意中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急忙解释。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花小姐善解人意。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给师父他老人家买点上好的”吓煞人香”,听说太湖洞庭山产的”吓煞人香”最好,然而今日苦寻半日,也没有找到!”
“这样啊!我家里什么样的好茶都有,公子想要什么茶,明日午时来这里找我,我必准备好给你!”
“这怎么行!”公子急道,“我一定要付你钱!”
“我还以为公子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怎么也这般俗气,茶叶是给你师父的礼物,你的师父也是我的长辈,更何况刚才你为我送回玉佩,就当我答谢你,还不行吗?”花小姐面露愠色道。此愠色当然不是真怒的体现,或许由于激动,反倒让一抹红晕飞上玉人面,陡增秀色,把许公子看的痴痴如醉。
“姑娘不要生气,小生恭敬不如从命!”许公子此刻才发现外表柔弱美丽的花入墨,竟然有一颗男儿的心。不由的放松了许多,语气也渐渐风趣起来。
二人肩并着肩,行走在如诗如画的湖畔,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小丫头笑笑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无聊地扯着柳叶,踢着路旁的小石头,心想:“哼,好你个许公子,把小姐心偷了,害我都没有伴了!”
这个公子样子倒不错,但是也太过斯文了,我更喜欢粗犷豪迈的男人。想到这里,不禁耻笑起自己来:“什么呀,难道自己也跟小姐一样傻了吗?我才不喜欢臭男人呢!”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眼看灯会就要结束。那一对璧人却已聊得你侬我侬。
“小姐,我们要往回走了!等会轿子就过来接咱们了!”笑笑对着小姐喊道。
“就来了!”小姐急忙回应。
“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许公子十分不舍,万般惆怅。
“要回去了,等会家丁就过来接了。敬兰,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入墨?我不喜欢你叫我姑娘姑娘的!”花入墨眼底泛起泪光,楚楚动人道。
“姑娘为何哭了?不,入墨,你不要难过啊,我明天中午一定去找你!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
笑笑看见他们的手伸向了对方,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入墨是真的爱上这个第一次遇见的男子了,十八年来,少女对爱的所有憧憬,均化作了对他深深的眷恋。“你记得你握过我的手,我等你来找我,明天,我就在刚才我们作对的那棵柳树下等你!”
“我会永远永远不放手,直到我死!”没有想到是姑娘先对自己表白,许敬兰的男儿志气陡然显现出来,“山无棱,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入墨坚定的接了下一句。
笑笑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可是,现在要先放手,我已经看到轿子正往这边来,小姐,我们要走了!”
入墨,我的手还没能够温暖你纤柔冰凉的指尖,你就要离开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幸福来的如此快,却又要让我看着你离开。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吗?许敬兰心里万般情感纠结着,这种煎熬是他二十年以来从未有过的。
兰君,我又何尝想离开,你看这月色多美丽,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你穿着那么陈旧的青衫,却昂着多么自信的头,迈着如此欢快的步子,仿佛一个未染尘世凡俗的孩童,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成年男子,像你一样,哪怕是对路边一只脏兮兮的野猫,也报之欣喜一笑,你的单纯,你的善良,让我觉得你哪怕没有一点才华,我也依旧仰慕你。
湖水。明月。才子。佳人。
两人此刻握手对视,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无声胜有声。
在花入墨即将上轿的前一刻,她快步走到刚才他们对对联的古柳下,跟白发老者借了一只笔,掏出自己随时携带的丝帕,挥笔写了一首诗。急急送到许敬兰手上后,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轿。轿夫抬着她们两个,渐行渐远,蓦然回首,伊人已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生离。这是许敬兰经历过死别后第一次经历生离的痛。
手中丝帕展开,娟秀飘逸的字迹写着:
君似水清明,
妾如月多情。
明月悬苍宇,
倩影映水中,
君心换我心。
读罢,一颗心已随佳人的离去而去,今生永不负你,入墨!
第六章:相思比梦长,遗憾胜相思
话说许敬兰依依不舍挥别一见钟情的花入墨,神色落寞地回到了客栈,躺下早已疲惫的身子,却难入寐。透过窗楞,看窗外清辉似水,直看到水涨而溢,漫进屋,上了榻,他还是没有睡意。脑海里唯见那位一袭白衣的女子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她,长睫如扇,明眸似镜,朱唇玉齿,欲语还休,那般迷人……
“要休息了,不然明天怎有力气赶路?”许敬兰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了,因为明天还要在天黑前上山呢。于是赶紧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以为这样就可以睡着了。可是,怪了!一闭上眼睛,还是看见了花入墨,他不禁喃喃问道:“入墨,入墨,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明天好想早点来,我好想见到你!”原来许多时候,心里有谁,是不必睁眼去看的,你爱上了他,哪怕闭上眼睛也会看见他,无论已经入梦还是清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已亮。已无心睡眠的许敬兰赶紧起来洗脸漱口,只盼着早点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昨夜相会的古柳下,日头才上一竿。满头大汗的许敬兰这时才想起不曾吃饭,五脏庙开始“呱呱”抗议。“还早,不如先出去买点吃的!”想着,向园林外的马路走去,他记得马路对面就有家包子店。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穿过马路,就被一阵吆喝声打住了:“快让道,快让道,钦差大臣路过此地!”民众纷纷闪开,但见一队气势逼人的骑军“哒哒”而过,扬起一阵尘土飞扬。原来是钦差大臣的御林军,难怪那么气势嚣张!长长的骑军过后,许敬兰才发现后面紧跟着三驾华丽精致的轿子,一看就知道轿子里人非富即贵。
“什么大臣驾临我们苏州府啊?”许敬兰不禁好奇地问身旁一位大叔。
“哪里是刚到啊!听说是昨晚到的,风尘仆仆地又要赶回京城,好象是过来接我们知府大人的千金呢!看来我们苏州要出贵人娘娘了!”大叔为自己懂那么多很无不自豪地回道。
另一个年轻人也好象很感兴趣:“哦!想必您是见过知府千金了,皇上喜欢的人应该是绝色倾城吧!”
“呵呵,见倒是没有亲见过,但是我有个小侄在知府大人府邸当差,听他讲那花小姐长得可是跟天仙一个样,可能还要美几分的样子。”大叔道。
“花小姐?”许敬兰若有所思问道:“这一带是不是有许多姓花的人家啊?”
“哪有很多,花是外姓,花知府一家是当年被先皇派到苏州来的,我们这里姓花的很少,很少!”大叔不置可否。
“该不会那么巧吧!”许敬兰隐隐担心起来,“莫非入墨即是知府千金?”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乱猜想,于是赶紧返回古柳之下,心里期盼不已:“我的入墨绝对不是知府大人要进宫的千金,她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可是,左等,右等,未见佳人芳踪。
“莫非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许敬兰平生第一次为一个除母亲外的女子动了肝肠,“入墨,我不相信你会失约!一定是圣旨难为,让你没有机会来见我一面,是吗?”
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猛一回头,急切到叫道:“入墨!!”
却发现那个拍他的人是昨夜主持诗会的老者,失落写满了他整张脸,然而,他还是对着爷爷深深作了一个揖:“爷爷好!”
“小伙子,你还是回去吧!你等的人不会来了!”爷爷语重心长的劝他。
“为什么?”敬兰不甘心。
“因为你要见的那个人已经走远了,她不属于你啊!我本以为你们是一对璧人,郎有情,妹有义,是可以走到一起的,没有想到终究敌不过命运的安排,凤凰总是栖高枝啊!傻小子,你还是死了那颗心吧!都是我不好,乱拉线,以为自己成功撮合了几十上百对佳偶,应该不会看错人,哪知百密还是有一疏啊!”
老者诚挚而遗憾的语句让许敬兰听了与心不忍,急忙安慰老人家:“爷爷,没关系的!是我配不上人家!花姑娘以后有了个好归宿,以后一定会幸福的,我祝福她!”
他又还能说什么呢?就当是一场梦吧,这个梦美的太真,又醒的太早,让人倍感残酷。
老爷爷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或许她也是出于无奈啊!听说一大早,知府大人全家就起来迎接圣旨,也不知道是找知府大人商议国事,还是召入墨小姐入宫为妃,都不知道呢!或许你还有机会的!”
许敬兰当然知道老爷爷是安慰他,商议国事用得着把女眷也带上吗?
话说许敬兰回寺之后,大病一场,病愈后性情大变,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第七章:心伤是为情殇
世间才一日,心空转千年。那一日浪漫的邂逅,那一首美好的情诗,那一位得到又失去的佳人,仿佛掏空了许敬兰二十载积攒的情感,他的心痛到快停止跳动了。回到枫桥寺以后,他茶饭不思,终日揣着花入墨相赠的手帕,回忆那晚的缱绻。
莫道不是爱!爱是什么?
许敬兰回忆起她抿嘴娇笑的模样,就觉得她好象一个可爱的孩子,还带着稚气,却又如此娇媚,让人忍不住想要陪她一起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好笑;靠近她一点点,哪怕半步,就可以感觉到她芳香袭人的身躯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这种独特的味道,像一剂迷魂的药,让人心跳得好快;她的眼睛只要触碰到自己的每一个地方,那里都会幸福地紧张痉挛,很想说点她喜欢听的,说出来以后,连自己都觉得很做作,心里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她倒像没有什么事一样,似笑非笑看你一眼,也不说话,可是这样就已经让他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了。
这,就是爱情!
可是,这爱,这情,就像秋天的叶一样,禁不起风吹,落了,死了!
秋风一阵接一阵,枫桥寺里的落叶好象怎么扫也扫不干净似的。许敬兰握着扫把,狠命地刮着地面,似乎要把整个地皮都刮起来,可是,刚扫完的地,马上又被三三两两覆盖的树叶覆盖,这些树叶莫非要跟我作对?
他心里恨恨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恨,只觉得树叶实在可恼,顾不上自己身体还未痊愈,扫得越发用力。
“敬兰!你身体还没有好,怎么不呆在房间里温书呢!”是了空大师的声音,这声音里包含怜爱与温情。
许敬兰听到师傅的声音才停下挥舞的扫把,双手作揖行礼道:“师傅早!我只是睡不着,就出来做点事,想把这些落叶扫干净!”
“你恐怕是心未净吧,孩子!”了空大师一把裹住他冰冷的双手,引着他进了自己的禅房,“来,先进屋,师傅一直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呢!你自从中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到底是为什么啊?”
尽管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深知师傅对自己的爱,一点都没有少过世上任何一位父亲对儿子的爱,许敬兰无法隐瞒,也不想隐瞒,于是把中秋偶遇的故事说了出来。最后,令了空大师,也令自己吃惊的是,他竟然说自己不想读书,考什么功名了,连科举考试也不参加,所以无须再温书!
良久。了空大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许敬兰心想,师傅一定是生气了!他喃喃地动了几下嘴,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心里凭空起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我凭什么要给抢我心上人的皇帝尽忠?!”
正心留余悸,“为什么?”了空大师的疑问同时响起,“就算为情所伤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前程也不要了啊?”
答案就是他心里的那个可怕的念头。他一直觉得入墨是被皇帝逼的,如果不是皇帝横刀夺爱,入墨和他会有一个好结局。
“我不想入朝为官!这就是理由!”许敬兰道。
“这不是理由!但是,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想我应该珍重你,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孩子,你要记住,世上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无法随心所欲的,你,我,连皇上也不能。我们无法阻止某些事情的时候,就让它顺其自然吧,就像这些落叶,你今天扫了,明天又会掉,可是,掉完了,就没有了,让我们静侯春天的到来吧!”了空大师的话意味深长,也颇具哲理,他相信许敬兰一定会懂的,只是他现在心未静,等到他的春天来了,一切都好了,所以他并没有责难敬兰。
而从此以后,许敬兰跟着师傅学习茶道,慢慢开始了经商的路,成了一位年轻有为的茶商。每年,孝顺的敬兰都要回好几次枫桥寺,给了空大师带最好的茶叶,给枫桥寺修葺一新,为寺里添置一切所需要的东西。了空大师没有想到,之前梦里的文曲星竟然还有经商的天赋,状元没有当上,反倒成了名满江南一带的儒商。
这就是造化,这就是命运,只是凡事兼有可能,谁又知道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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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唯美的文字,最虐心的爱情,还是一个真正令人向往,真正懂得生活,懂得什么是爱与被爱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