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听书之人何其多,老柳说书说了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为了听完一个故事而找上门来的人。
怕不是另有所图,思及至此,他看他们的眼神带有几分探究。
季玉泽敛回视线,望向老柳,弯唇微笑,语气听不出情绪:“先生不愿同我们讲?”
也不是不愿意,老柳就是感到困惑罢了。
他摆手:“没有,你们若是想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日不行,我待会儿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扶月略一思忖,知晓不好为难对方:“那您看何时可以,我们再来找您。”
老柳抚须道:“明日这个时辰你们再来找我罢,我会在这儿等你们。”
“好。”她爽快应下。
盛州是个不大的地方,从郊外回来的扶月和季玉泽再一次遇到了陆少慈。
不得不说陆少慈实属过于倒霉,她看到他的那一刻,不通水性的陆少慈在水里狼狈地挣扎着。
盛州多河,河流弯弯绕绕,贯穿着整个盛州。
陆少慈算来还是比较熟悉盛州的,来来回回探望过多次好友,但他不喜身边总有人跟着,出门能不带下人就不带。
他闲逛之余途径河旁,一辆失控的马车朝这边而来,堪堪躲过后,又被同想躲避马车的妇人一撞。
扑通一声,陆少慈落入河中。
失控马车转眼往别的地方去,而撞他的妇人不会水,慌张起来魂都没了,只晓得大喊。
但又因为此道这个时辰没多少人,暂时没人听到。
这是扶月见陆少慈第二次落水,知晓对方不熟水性,极有可能出事。攻略人物一旦死亡,那她会如何?
不知道,系统没说。
可攻略人物死后,她还怎样完成任务?
“玉奴,我们过去看看。”扶月挪开季玉泽的手,小跑过去,将倒在河边的一截木头用力推下去。
她大喊:“陆郎君,抓住它,这样不容易沉下去。”
季玉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把目光放到站在河边脸浮着急之色的扶月身上。
她是在担心陆少慈吗。
他指节紧了紧,唇角常挂着的浅笑不知在何时荡然无存。
扶月自知不能冲动地跳下去救人,女子体力一般逊色于男子,万一游到一半,她体力不支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能先让陆少慈抱着木头浮在水上,再找别的男子来救。
陆少慈刚落水不久,还有意识,听到声音,紧紧地拽住木头。
妇人也不是有意的,生怕有人因自己而死,惊慌失措地念叨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见此,扶月有点儿动摇了,迈出了一条腿。
是有她体力不支导致两人溺亡的可能性,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为了攻略人物的安全,该不该放手一搏呢?
就在扶月要继续迈出另一条腿时,季玉泽忽唤:“月月,别去。”
仔细听来里头仿佛含了一丝恳求。
她微微一怔,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盛州男子大多会水,千钧一发之际,有两男子从此经过,他们瞧见后,纵身一跃,跳下去救人。
折腾好一阵,陆少慈被两男子架着送上岸,妇人赶紧上去道歉,他摆手道无碍。
向救自己上来的男子道谢完,衣裳从上到下皆湿漉漉的陆少慈走到扶月和季玉泽面前。
“谢谢扶二娘子,若不是你,我怕是坚持不到他人来救我了。”
此时此刻,扶月的心态不复从前,僵硬一笑:“没事,举手之劳罢了,你无事便可。”
陆少慈没寒暄下去,道谢过后便离开。
望着陆少慈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神色凝重,却无端似不舍,这一副模样尽数落入一旁的季玉泽眼中。
“月月。”他再次唤她。
扶月啊了一声,转过头看季玉泽:“我们也回去罢,你以后经过河边也小心些,你不会水,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
说着,她伸手过去牵他。
手上的温暖温度又回来了,季玉泽望着她,蓦地问一句:“月月怎会知晓我不会水一事?”
此话一出,扶月顿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我在季府时听下人说的。”
他笑:“原来如此。好,我们回客栈罢,今日一行,月月操的心颇多,也该乏了。”
她松口气:“确实有些乏了。”
何止是乏,还心力交瘁,主要是今日一早系统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简直匪夷所思,像是做梦一样。
晚上。客栈恢复安静,只剩下几位小二在一楼收拾东西。
客栈二楼上,季玉泽站床榻边盯着入睡的扶月看,看了不知多久,仿佛要把她的容貌刻进心里。
烛火还在燃烧,他转过身,迈步向房门,轻轻地推开,走出去,再关上。
季玉泽只身一人来到一小院,院门没关,貌似有人特意留门般,他熟路驾轻地进去。
从外面看小院,毫无怪异之处。
愈往深处走,便会发现小院里头阴暗且又潮湿。他穿过一层层厚重的门帘,来到暗影沉沉的院中。
不远处,一红衣男子倚在廊道上轻轻拨弄着琴弦。
婉转而不失激昂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悠悠扬扬,静静地淌着。
季玉泽停在红衣男子前方。
红衣男子停下抚琴,抬头:“你要的东西我已准备好了,在下面,你去罢。”
安静了一瞬,红衣男子笑得颠倒众生:“可是你得注意着些,他们都是我千辛万苦拿回来的,你做你的木偶,别吓着他们。”
唔了声,季玉泽没开口说其他,径直往别处走。
须臾,他来到了地室。
地室漂浮着腐烂且令人作恶的味道。两边几盏油封闪着惨白而冰冷的幽光,隐隐约约透着一股似死亡的气息。
沿着一条昏暗的道朝前走,入目是一口又一口的棺材,棺材全部没盖棺,露出皮肤早已腐烂不堪、爬着许多白色蝇蛆的尸体。
这些便是红衣男子所说的他们。
尸体。
季玉泽神色自若地拿起红衣男子为他准备的制作木偶的工具,坐在满是棺材的地室,循着脑海里的记忆一点一点地雕刻木偶。
刻了一阵,他站起来,巡视着躺在棺材里面的尸体,喃喃自语:“她今日很反常,你们说是因为什么呢?”
还有,为何、为何,她为何要盯着陆少慈看。
焦躁。
季玉泽抚摸上自己的脸,定定地看着那些腐烂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她可是厌恶我的脸了?”
刻木偶的刀掉地。
滑经掌心时划破他的手,鲜血一滴一滴地坠下。
“不会的,月月她说过很喜欢我这张脸的。”季玉泽嗔怒着,精致的五官染上一抹薄红,“你们这般丑陋才会惹人厌恶。”
可他看着看着棺材中的尸体,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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